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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秋华

关于茶山，“自小出野里”的我太熟悉了，以致刻骨铭心。

再上茶山是今年的五一，三天假，妹妹心血来潮地提议去帮大姐采两天茶，老妈也乐意，我自然跟上。

一

关于茶山，“自小出野里”的我太熟悉了，以致刻骨铭心。茶叶是茶农一年生活的支柱，一年要采两季茶——春茶和夏茶。我一个茶农人家的孩子，从童年直到青年（上大学之前），每年的两季茶是必修课。农村学校里，都是要放茶假的。我在高中阶段，学校里放过农忙假，正好是采茶季节，也可以回家采一阵子。我把这个长长的时间段作为我上茶山的第一阶段。这一阶段又分两个层次——包产到户前与后。

包产到户前，我印象太深刻了：全生产队的社员都听队长分工、安排干农活，叫“大呼隆”，每天按人头记工分，工分有男女之别，有满分半分之差，全凭队长及几个生产队干部说了算。到了采茶季节，那是要按户头称斤两来算工分的。采春茶，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必须背着茶筐行走在夜色里，到茶山等天亮，天一亮，“点灰的”就开始指挥哪棵茶可以采，哪些茶还需要等几天才能采。我还小，当时当地的孩子们都一样最怕采茶了，凌晨三四点钟，妈妈把饭烧好了，再来催孩子们起床，睡眼朦胧，端着饭碗，咽着每天同版本的一个菜——梅干菜烧腊肉，当年我们那叫梅干菜为“齑菜”，因为那季节蔬菜青黄不接。那年代家庭人口都多，我们家就是的，能让全家人吃饱，不借不欠就已经是农村人家的幸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爸妈省吃俭用、划算好，哪有我们的未来哦！

那么包产到户后呢，茶园都是自己家的了，勤劳的爸妈同样带我们起早贪黑，想早点把茶采完，不落人家后头。我家的茶山都是老高老高的，要走老远老远的路，我们都叫爬山，无奈且必须。每当看到爸爸一夜通宵地做茶，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还能有怨言吗？自小就懂事乖巧的我们只有更勤快地做好我们力所能及的才对得起无怨无悔的爸妈。

采茶是最辛苦的事，白昼时间全在茶山上，早晚都是摸黑出进家门。家家户户的大人们在这个季节，或多或少都会给孩子们准备点零食，一分钱一个的水果糖和两角钱一个的大麻饼，在茶山上能吃到就是莫大的奖赏，大人们就会发话：“吃好了就要起劲采哈！”孩子们就像没油的车子加上油之后又可以继续前行一样，静静地采着不知哪天才能采完的茶叶。

二

再上茶山是今年的五一，三天假，妹妹心血来潮地提议去帮大姐采两天茶，老妈也乐意，我自然跟上。

大姐的小儿子三口之家捎上我们仨正好一车，一路驱车进山。看到生我养我的那片老家山水，亲切甚至激动油然而生。很快就到了大姐家的土楼了，外甥家的四岁小孩，活泼可爱极了，为我们的行程平添了无限乐趣。

我们来的目的是采茶，别虚此行哈！姐已把饭准备好，速速吃过午饭，老妈她老人家留守做后勤。我们姐妹仨出发了，像模像样地背着竹筐，我姐特地给我找了个最小的竹篓，当年采茶的味道马上就出来了。并不算老远的路，但海拔还是可观的，气喘吁吁就难以避免了。因为三十多年没采茶了，这一下上到这么高的茶山上，好有新鲜感，连路两边的野茶也不放过。三姐妹难得相聚在这特殊的环境中，尽管爬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忘回忆青葱岁月……

到达大片茶园里，久违了的心情似乎是离家多年的孩子突然回到了家而释然以致自满。此时还真不急采茶，我要眺望，我要俯察，我要环视，我要仰观。这里的山，早年一直讨厌的高山，咋如此的美丽呢？如诗如画一点不为过：对面的梯田式茶园，一行一行整齐划一，一条没有规则的水泥路由下而上弯曲在梯田之间，碧绿柔嫩的茶园一直绵延到山脚。环视一周，只见峥嵘的山峰连绵起伏，碧绿的翠林中不时点缀些整树整树不知名的白花，大自然搭配的颜色是如此协调而悦目。实在按捺不住拍照的快感，尤其是性格开朗的老妹记录下了许多难得的镜头。俯视呢，山清水秀当中，露出几处白墙灰瓦亦或一两点土楼，这是最美不过的佳境了！

“奶奶……奶奶……”对面高山茶园里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这是在叫我大姐呢！原来是我大姐妯娌带着她四岁的孙子在茶园里。“哎……哎……你乖啊……”我大姐变调地应答着，夸赞着，听得出老姐的甜蜜而又无限的满足感，那孩子越夸叫人就越起劲，这老少快乐的应和声胜过天籁，早年的茶山上也常听得到这样的应和声，却感觉不出现在的这味儿，遗憾的是没有条件录下这美妙的场景!此情此景“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三

再上茶山，趣事多多。早上6点半之前一定要出门了，因为一个90岁出头的老太6点不到就背着筐从我姐家门口经过上茶山了。又体验了一次在茶山上吃午餐的味道，这次是及时烧好按时送上山的热腾腾的排骨汤加环保素菜，吃起来却没有当年的那种基菜香了，什么原因不言而喻。下午6点钟一过我就提议可以下山了，因为现在采茶没有压力，只有软软弱弱的体力。

茶园周边和下山路边出现了“树梦”（老家的方言叫吊泡），只要看到都是满满一树，没人有时间摘它，最好，因为我们有时间，少采一点茶也要把熟的果子全摘光，老妈都说味道比集市上的草莓好多了，我们吃这个就比早年的味道强多了！

我们姐妹仨在山上采茶的情景，大姐是话痨，妹妹也不落下，总得有人应答呀，否则大姐不成自言自语啦？我是偶尔插插话，感兴趣的也会参与大讨论。那么大一片高山茶园乃至那整个山头，只有咱仨，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想唱就唱，想喊就喊，我们可以哈哈大笑，也可以面红耳赤，瞬间又都烟消云散，继续哈哈大笑，手上采茶是不停的，这是重中之重。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姐妹情！蓝天白云、青山绿茶一定懂我们！

采茶采了两个整天，2号下午必须回城了，第二天都要上班。说来也巧，老天都帮忙，山里的天说变就变，早上还是阳光灿烂的，接近中午下起了小雨，“山色空蒙雨亦奇”,我们还不舍得离开那茶园，总想，我们多采一棵，剩下的大姐就少采一棵。待下山吃完饭外甥载上我们回城的路上，雨才大起来。我们的大姐还在冒雨采茶哦。此时，我感慨颇深：农民还是辛苦的，虽然采茶能挣不少，但采摘、加工的劳累那不是一般人能知晓和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