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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弱文

为写《玉虚宫与东岳庙》一文搜集素材，我经多方打听，知道有一个叫陈祝泉的老道士，是新化玉虚宫的最后一个知情者，就住在湖南新化县上梅镇古城路松山坡的一条石板巷里，他年轻时在玉虚宫里做过事。我在一个晴和的日子里找到了陈祝泉老人的家，他的家里就住着他和老伴两个人，房子很小，二层，光线比较暗，家里的摆设很简陋，只有那个老式的红漆木橱显眼一些，只有贴着旧红纸联的神案突出一点。可以看出，他家的日子过得很清苦。陈老见我谈道教的事，他来了精神，喜笑颜开，摸索着登上木楼梯，上到很窄的二楼，翻了很久，找出来很多黄纸古卷，都是一些道教方面的手抄本。原来陈老以前兼任过新化县道教协会会长。

陈老向我提供了很多的关于玉虚宫的第一手资料。他说，玉虚宫与东岳殿都是道观，信奉的是正一派。新化县玉虚宫供奉道教神是：三清即元始天尊、宁宝天尊、道德天尊，都是木制的，都有三米多高，还供有一百多个道教方面的神。大殿侧楼上供奉有关帝圣君神位。都是木制造型，栩栩如生，生动传神。特别突出了主神的平静高大，超凡脱俗。他还说，正一派道士初入者投师学道三年以上，熟悉道教经典、规戒及各种斋醮祭祷仪式，最后“奏职”为同道者认可，方能出外行香火。玉虚宫一般是会长一级的人物主持庙务，并开堂接众，广度道徒。

接着，陈老摊开手抄本给我看，看着这些很陈旧的手抄线装书，我不禁眼前一亮，心中大喜。仔细翻着，目光在这一页停下了，上面记载着：“自至正在位乃竣，元朝末曾公如寿立竣，明朝洪武十五年方设道教会司。永乐年间道士罗公必常重修玉墟宫，地南北长二十三丈五尺至公厩，东西阔十丈五尺，右馀司前街地，一片观店八间，东抵巷口，南抵袁禄南、西抵袁宗屋地。”原来，元代统治者把北方真武神作为皇室的保护神加以崇奉，封为“元圣仁威玄天上帝”，当时举国上下，对玉虚神相顶礼膜拜，各地的玉虚宫观如雨后春笋，这股风，传到新化这个边远地域时，已是元朝末年了。至正，是元顺帝年号，元顺帝是元朝末代皇帝，1333年-1368年在位。从陈老的记录中看得出，新化玉虚宫从元末开始初建，可谓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新化最早的一座正一教道观。

最后，陈老补充说：“玉虚宫六百余年来一直由道教管理并使用。1953年，在燎原下田村举办迷信职业者学习班，玉虚宫也因此被县里征收管理。记载玉虚宫的原始档案，是2004年下半年在资源村打族醮写文疏时才从书上发现的。玉虚宫分派六房，即李、曾、王、屈、汪、段等六房弟子，遍布全国，主要集中在江西、湖北武汉、湖南的益阳、西湖农场、湘潭、娄底等地。仅新化就有弟子二千多人。玉虚宫属段公这房，民国时县城内同时有玉虚宫即崇阳观、东岳殿、三义阁、关圣殿、全庙宫等道观，县城内的道士都是段公这房。玉虚宫里面1953年前先后有五个道士常住。解放前，全县的道士定于每年的清明节前十天在玉虚宫集合，进行扫崇阳坟墓的祭礼，场面十分热闹。”

获得了玉虚宫这么丰富的资料，我当即记录下了谈话内容，用相机拍下了一些手抄本的珍贵相片。

离开时，我特地为陈老和他老伴照了一张合影相片，我对他说：“你是玉虚宫的最重要知情人，我想我一定还会来找你的，你的相片等我去照相馆洗好后，我有机会再来时给你带来。”陈老笑着说：“那感谢你了，一定给我把相片带来，我可是在盼的。”后来，我因去长沙，遂把陈老的相片搁在手提包里。那时我想，也不急在一时，有机会去新化县那条古城路的时候带去给陈老也不迟。

一年之后，在广东中山大学执教的倪彩霞博士在网上看了我的《玉虚宫与东岳庙》一文，想去采访一下陈祝泉老人。我说：“好的，我带你去，正好我把陈老的相片也带给他。”我们在古城路下车，便往小巷深处的陈老家走去。我们满怀希望，沿着悠悠古韵的青石板街走着，一路上把将要采访陈老的内容都商量好了。谁知，走到陈老家门前时，那扇老木门被水泥封住了，从窗口往屋里一探头，里面空空如也。“怎么了？”我大惑不解。一问邻居，才知道，陈祝泉老人已于几个月前去世了，因为他无儿无女，他的妻子跟其乡下的妹妹过日子去了。走了，老人真的永远地走了，这么快！人间世事，真是变幻太快。我抚摸着那张迟到的陈老的相片，心里为自己的行动迟缓而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