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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国平

难得摸到我门上来。这一天天气暖和，不冻手、不冻脚，出来转转。

二两酒下肚，乔三爷话锋一转，说，该属我倒霉，“来富”最近把我去掉千把块钱，但我觉得做人就这样，一个责任心的问题。

“来富”是乔三叔家养的一条狗。养“来富”原有个来龙去脉。

乔三叔一家原来居住在大山里。从山里搬到这古塘村来，纯粹是为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年龄走动一岁，到了该发狠念书的时候，就都念不下去了。一个勉强高中，一个混到初中毕业，双双回到家里修理地球。乔三叔心想：在这个出山半天、回家半天的深山里，也搞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到了二十岁头上，两个阎罗在家里，讲话板壁都抖，走路震得山响，出门进家，横冲直撞，没个消停。乔三叔又想：歇屌，就这样还能讨个媳妇进家？讲不讲一样。于是，就和乔婶商量着是不是搬出去住。乔婶嫁给三叔时，古塘村娘家还有座老屋，一直空着，虽然不大，倒是能容下一家四口。关键是古塘离城里不远，人多物丰，看得着机会。

住过来没多少日子，两个儿子就打工的打工，做事的做事，一下就从屋里消失了。对乔三叔来说，清闲倒是清闲了，可就是显得过于冷清。老两口一合计，搞条看家狗来养养吧。前脚合计这事，后脚就有邻居送了条小狗过来。狗长得实在讲不上标志，头有点像狮子，又不是狮子狗；眼睛像土狗，又没有土狗那般机灵，布满眼屎，透着忧郁；嘴巴更有特点，不是狗原本的尖嘴，好像刚长出来就止住了，瘪在那里，牙齿还自始至终露在外面，两条腿奇短，让人感到它走路时肚皮都会擦着地。

末了，三叔还是问好心的邻居，这是什么狗？邻居说，照理讲，这是京巴，或者贵宾，但是现在的乡下，狗越长越怪，一家一个相道，隔壁那家的狗你看到了吧？毛长不长短不短，颜色不是白也不是灰，脸上还长胡子，不洋不土，跑起来一步一回头，见了生人闭着眼睛叫。这一条狗吧，人家说是板凳狗。

板凳就板凳吧，乔三叔心想，不管它是什么狗，狗总是要守门的。于是，琢磨了一夜，给这条板凳狗起了个名字叫“来富”。“来富”倒不像城里有些个宠物狗一样，老长不大，它是两个月就长成一副魁武的身材，但是很不协调，跟武大郎似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本性，它每天都很忙，窜到哪里，没人知道，只是从来不会守在家里看门。

一天清晨，邻居手里捧着血淋淋的鸡头、鸡翅膀来找乔三叔，“乔叔、乔叔，你自家来看看吧，这是你家‘来富’干的好事。”三叔眼前蹦出两个鸡头、两只翅膀、两只鸡爪和两根鸡毛。

“看到了吧？你家‘来富’天光早把我家的鸡咬死8只，这可都是自家养的土鸡啊。”三叔蹲下来，仔细端详了地上的鸡头、翅膀、鸡爪和鸡毛。猛地站起身：走，看看去。三叔显然是对“来富”非常生气了，要查验“来富”的罪行。

来到邻居家屋边的菜园地旁，见一群鸡正在啄食着地上一只血淋淋的死鸡，一只公鸡的嘴里还沾着鸡毛，见有人来，昂首吞咽下一块鸡脚皮，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并抬起它的一只脚，作金鸡独立状。

乔三叔看完现场后，二话没说，咚咚咚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见三叔左手拎着四只鸡，右手拎着四只鸡，往邻居面前一放。“这是八只土鸡。‘来富’真是畜牲都不如，邻居家的鸡都要咬，我赔了。”

原来，三叔找到乔婶的侄儿，让侄儿访了八只土鸡，四公四母。

办完这事，乔三叔回家的时候，看见“来富”正追逐着隔壁另一家的鸡……

乔三叔是乡下那种不缺一口饭吃，但口袋里也从来没什么余钱的人。但是这一次，“来富”惹下的祸让乔三叔花了1200块钱，心里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快活。晚上，三叔叫来帮忙访土鸡的侄儿，还有几个要好邻居一起吃饭。可能是想借此一聚来释放一下心头的不快吧。切了块腌肋条煨萝卜，青菜滚豆腐，几个人喝起了小酒。侄儿是不喝酒的，他先说了话，“三叔啊，你有点孬啊，你怎么不按头来赔？你见到八个鸡头了么？”这时，一个邻居说，“来富”是有点疯，不过，照理讲，它一个早上要搞倒八只土鸡是比较困难的，乡下的土鸡比较灵泛。如果“来富”果真咬死了八只鸡，我猜想八成是圈养的洋鸡，洋鸡比较木。

三婶说，“有什么办法，他就是这种人，也不问个清红皂白、来龙去脉，就赔给了人家。”

三叔抿了一口酒，长长地咝了口气，“你们不用多讲了，‘来富’的错就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