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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云
看完一本李叔同传记时,正在去合肥的火车上,车厢空寂,我被沉重的叹息压抑得坐立不安,在过道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作为清末民初响彻海内的奇男子,李叔同其人,先前我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二十文章惊海内,集文学、绘画、音乐、戏剧等诸多才华于一身,知道他盛年之时,于绚烂之极处转身遁入空门,成为世人崇仰的弘一法师。这个传奇式的人物,好似天空那轮皎白的圆月,高洁、神秘,让我仰视并充满敬意。他写的那首《送别》,我一直很喜欢,——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毕竟是才子,天人一般,送别之情,也描摹得这般美。而此刻,合上这本书,他依然明月般高悬,只是遍地月华里,尽是些严秋的寂冷,一种荒芜的,捉握不住的冷,冷得让人生出战栗来。我总无法摆脱那个场景,那个叫福基的娇小的日本女子,李叔同相伴十一载的妻子,她于早春二月的寒风里,在虎跑寺外长跪不起,哭着央求他跟她回家。闭上眼睛,我似乎就能听到她绝望的哀哭,就能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和汹涌的泪。而李叔同决绝转身,登船离去,没有丝毫犹豫和眷恋,他用力地划着船,一桨一桨,径直向着湖心划去,向着虎跑寺的钟声划去。从此再没有回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情爱的河正温热地缓缓流着,他却突然抽出刀来,齐刷刷地斩了下去。她是否飘零异国,是否孤灯独泣,她饥也否寒也否,他都不再想知道了,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仓央嘉措转身离开时,尚有一声声不舍的叹息,纵然世间没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便负卿,但有那声带着余温的叹息在,她孤单的余生才不至荒冷啊。这个男人的心,却是冰做铁打的。火车呼啸前行,窗外晨雾中的树木急速退却,快得让我无法看到一片黄叶飘落的姿态。我在这个行走的车厢里,对这场“送别”无限伤感。这场送别,如果发生在他的原配夫人,那个天津俞家茶庄的五小姐身上,或许容易理解和接受,毕竟他与她是煤灼之言的旧式婚姻,谈不上有多少感情,而这个日本女子,却是李叔同深爱的,留学五年,他们朝夕相对,两情缱绻,彼此无法割舍,方相携归国,也是伉俪情深啊。而今,冬未响雷,夏未雨雪,人心却是倏地转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也是从这本书里才知道,年轻时的李叔同,原非我印象里青衫磊落的书生,这个锦衣玉食的浊世翩翩佳公子,扣着丝绒碗帽,穿着绫罗长袍,常常在大上海的十里洋场眠花宿柳,歌尽桃花扇底风,为殷勤彩袖题诗填词,醉吟终朝。那个时候,他从不管结发妻子伤心与否。而归国后,他开始老老实实在大学任教,再也不去歌舞流连,是福基把他的心牢牢拴住了吧。我没想明白,职场得意情场亦得意的他,仅仅因为断食疗疾,于虎跑寺里借住数日,就决计断绝尘缘了?“尘缘”二字里,有我们的亲爱之人,我们依恋并为之奔走,那些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我们都可以放下,却唯独放不下一个“情”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们在这些牵牵绊绊的“情”里鲜活着温软着,纵有向佛之心,终也拿不起刀来割舍。而李叔同终究是李叔同,他“割舍”得下,寒芒一闪,手起刀落,就六根清净了,再也无悲无喜,刀刃另一面,两个妻子两个孩子血泪汨汨,都与他无关了。身为高僧的李叔同那么悲悯,他每次坐藤椅,都要先轻摇几下,提醒藤条间的小虫子逃生,怕压坏了它们。那个虎跑寺外跪地哭求的女子,尚不如他座椅上的一只小虫啊。丰子恺说他之悲是大悲,他之悯是大悯,在天外天,在芸芸众生,不在个人个物。然而,不能让心爱之人幸福,成佛又如何,为仙又如何?我等凡人,别无它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们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一直想知道福基的下落,想知道她生活得好不好,之后多年,也常有我一样的善感者,亲赴日本,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但谁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她深深地湮没在民间,如同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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