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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杰
大壮、二壮分家另过了,咱徽州的老传统,“富不丢书,穷不丢猪”,干了半辈子石匠活的老爷子估摸着给哥俩各置口猪食槽。一块圆溜溜的大麻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剖开了,一边和预想的一样,是块上好的猪食槽坯料;另一块却断作两截,只好抬去修补菜园塝的破洞了。
“别忙着抬走,我还有用。”老爷子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钢卷尺一番比划,顾自趴下身子忙活起来。三个早工的辛劳,变废为宝的作品展现在大家伙的面前:一颗石秤砣和一把石锁。
队里驮运杉木装排以重量、路途计工分,一根脸盆粗的原木晾干了也有五六百斤,需三个壮汉架着抬;一般家用的杆秤称量上限也就两三百斤,根本奈何不了。生产队长不得不找三根长短差不离的杉木,末梢捆牢实了,根部撑开搭个支架。中间平悬着根直溜的尺二树削制的大秤杆,匹配的秤砣便是个棱长尺许、凿有“鼻眼”的正方体石疙瘩。
石锁外形酷似一把古色古香的铜锁,只是厚重、笨拙得多。农闲时,它是左邻右舍小伙子练臂力、耍手脚的玩具;逢年过节做豆腐,它又是压豆腐的好物什;块头大的,置根棕绳,一个榨油的石锤子浑然天成。憋足暗劲用力一锤,木质榨床一声低沉的闷响,油桶里的波纹开怀得笑靥一般圈圈润染开来……
一家分三,本就窄小的厨房要砌三个灶台就勉为其难了,准备建材扩建厨房自然摆上议事日程,但做砖匠的大壮对老爷子下河挑鹅卵石做混凝土主料的提议坚决反对:“鹅卵石圆咕噜的,相互‘咬’不牢,不结实。”还是上村口采石场敲“瓜子片”吧,那些别人家采石留下的不大不小的碎料,用小锤敲打成一寸见方有有棱有角的碎片,浇筑混凝土材质坚硬,咬合紧密,质量才有保障。敲“瓜子片”省钱省力不省工,一个精壮小伙敲敲打打忙活一天也就敲个把方(立方米)。
腌腊肉、酸菜的陶缸、瓷坛、竹筒要添置,匹配的压肉(菜)石也不可少。压肉石也有讲究,周边圆滑不伤手,至少一面平整光洁,猪肉才受力均匀不虚空,让盐水淹没猪肉浸润透了,来年晒干油香四溢,不会生蛆。盖在瓷坛、竹筒口的压菜石多为青石,盐水长期浸渍,鸭蛋青润染成蒿草绿,人们亲切地唤作“清明馃”。
竹筒、青石是腌制徽州农家小菜的“黄金搭档”,过去徽商远赴江浙打拼,船头舱尾也都留着一筒“私房菜”的。
二壮和村里老杨头学杀猪,按惯例,学徒没有工资,但出师那天师傅送一副“家伙”是不能少的,杀猪刀、刮毛刀、推毛刨、开膛斧、褪靴钩、皮围裙之外,还有一块磕头石。磕头石半尺长,一寸粗,盈盈一握,那猪头本就皮粗肉糙,偏偏表面沟沟坎坎,耳窝、眼窝尤甚,攥紧磕头石一阵猛砸,直砸得皮酥肉烂,那些零散的毛皮自然一刮一扯便落了个精光。
分家了,往后田间地头的农活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也得做个交接,传授些经验。田塝石是一块砖头大小,置放在农田进水口处的“门槛石”,徽州民俗,大旱时谁家田里干了,你可以在公共沟渠里掘地三尺引水灌溉,而绝不容扒开别人家田塝石“偷水”救急。由是,田塝石置放的高低位置可有讲究了:垫高了,公共水渠的水进不来;垫低了,田里蓄不满水,地势高的秧苗润不到,公共水渠没水了,田里的水还呼啦啦一股脑儿往外泄……简简单单一块田塝石,饥荒年掐着喉咙管呢。
文化徽州,星辉灿烂,采石、用石的技术、技巧浩如烟海,石头的故事源远流长。
(配文摄影:盛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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