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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新生

大年三十，新塘街上所有的店面都已关门，行人少了，车子也少了，一改往日的喧嚣繁华，显得冷冷清清。

我每年都在新塘过年，那些回四川、安徽、湖北过年的朋友们委托我在大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在他们门前放放鞭炮，驱赶旧年的晦气，接纳新年的喜气。

工厂里，几乎所有打工的兄弟姐妹都回家过年了，但每家工厂都要留几个工人看门护厂，广茂纺织厂也不例外，四川的李哥就在工厂里过年。妻和李哥同在一个工厂打工，平时关系处理得很好。大年三十上午，妻带上早就买好的水果，包了一封利是来到工厂。李哥50多岁，瘦瘦的，但很精神。当我们来到工厂大门前时，李哥领着大黄狗刚从厂房里巡逻回来。李哥是工厂的门卫，他住的房子是小套间，外间很小，大概只有四五个平方，靠窗边放着一张小桌子，这是他的办公桌，验卡放行，收函传话都在这里进行；里间比外间大一点，八个平方的样子。里面放张单人床，一张方凳子算是他的床头柜。摆设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主人是个勤快人。过年了，工人回家，食堂停伙，李哥早就备好了炒菜烧饭的“家伙什”，他在外面的凉棚下临时搭了一个小厨房。我们去时，他的中饭已经烧好了，办公桌上摆着一盘红烧鱼，一盘炒肉丝，桌头还放着一瓶白酒，一个小酒杯。他见我们来了，非常高兴，脸上泛起红潮来。他打开电视机，边泡茶边招呼我们坐下看电视。说实话，大年三十别人都是合家团圆，儿孙绕膝，李哥却与家人远隔千里，在冷冷清清的工厂区里一个人过年觉得非常寒心。李哥很聪明，他看出了我这个情绪，爽朗地笑了：“这样很好，今年我家收成很好，大米、豆油、鸡鸭鱼肉都很富余。我们村子只有几个人出来打工，我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户。因为，我在广东打工，每月都有二千多元的收入，这些钱我基本上没用，过年时，全都寄回家了。孩子来电话，说收到了，他们每人都买了新衣服呢。余下的钱他们也用不了，全存了。我家现在有五开间大瓦房，装了电灯，儿子有了手机，还有电视机，媳妇还买了一部摩托车。在我们村，我家存款是最多的。”我问李哥平时想不想家？李哥又笑了：“出外挣钱，肯定会想家的，但没关系，我总会回去的。我想，他们收到我寄得那么多钱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开心的。他们开心，我就开心。过年就要开心嘛。”说着，倒了一杯酒，在我面前高高举起，说祝我新年快乐，全家幸福。他的幸福感染了我，我也举起酒杯，朗声说道：“祝李哥新年快乐，全家幸福。”李哥连声说：“幸福、幸福，大家都幸福。”

第二年的大年三十又到了，李哥将他的爱人、儿子、孙子接到新塘过年，他的家人千里迢迢来广东过年，我们更应该去看看他。于是，妻包了四个利是，拎上早就买好的水果来到广茂纺织厂，刚到门口就听到大院里传来一阵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见我们来了，李哥一家人都跑到大门口迎接。李哥脸上的红潮更深了，没等我们开口，他连珠炮似的说起来：“过年时，回四川的车票太难买了，到广东的车票却好买。孙子放假了，吵着要到广东看爷爷，干脆全来吧。九年了，我们家没过过团圆年，今年终于团圆啦。真的好幸福啊！”边说边请我们到他家里坐坐。还是那间套间，但摆设丰富多了，床上添了几床新被子，床边凳子上放了一些儿童玩具。办公桌上可富裕了，鸡鸭鱼肉全有。李哥笑着说：“我算了一下，今年三十晚上我们也有七大盘八大碗的。全家团圆了，我要和老伴、儿子好好地喝一杯。”李哥儿子怕我们误会什么，忙接口解释：“本来我老婆也要来的，因为我岳父岳母身体不好，她趁着我们到广东的机会回家陪她爸妈过年了。”李哥又说：“过年后，我想带着他们到东莞、深圳去玩玩，媳妇没来去不成了……”李哥儿子说：“我们明年还来。到时，我老婆也要过来……”李哥显得更加幸福：“明年来、后年来、年年都来。日子好了，有了钱，哪里都可以去。”这时，李哥的孙子拿了一挂鞭炮跑了过来，硬拉着爷爷给他放鞭炮。妻说：“今年过年，工厂里的喜气更浓了，我带了一挂十万头的大鞭炮。好好地乐一乐吧。”广东人喜欢热闹，逢年过节都要放鞭炮，而且鞭炮头数越多越好，说话间。陆续传来吃年饭的鞭炮声。妻说：“你们也开饭吧，祝工厂来年生意兴隆，祝李哥年年过上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