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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桕梢头梅花开

2022年02月10日 10阅读 来源:黄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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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秀云

初见桕树,是在合肥的包河公园。时值秋天,微霜初过,远远望去,那树就像是五彩斑斓的一朵云,梢头的叶子殷红如血,外围金子一样明黄,而往树冠中心去,却渐渐淡黄,渐渐碧绿。一棵树上,几种颜色过渡并存,如二月的繁花般艳丽。这样的树,沿着包河的河堤,有长长的一排,或斜或立,树干黝黑沧桑,似老态龙钟,但旁逸的枝丫上却柔条纷披,比拇指头大不了多少的小叶片薄薄的,清洁光润,密匝满缀。这样的桕树,把影子映在包河的清波里,树摇影荡,水波粼粼,人在树下,不由地就有了些醉,有了些诗意。

朋友黄君却说,深秋的乌桕比这更美。于是,深秋里看乌桕,就成了藏在我心底的一个小小梦想。上周去合肥,恰是深秋,办完正事,我特意从省立医院墙外穿过,去包河。果然,一派苍茫的秋色里,那些乌桕燃烧一般,满树火红,西风吹过,赤叶成阵飘飞,若群蝶起舞,小路上铺满红的紫的叶,有的一片叶子上,竟有红有黄有绿,极尽斑斓。彼时包河河水冷碧,游人稀少,我呆呆地立在那里,恍然如入梦一般。——一直以为,秋叶最艳者,莫过于枫树,陆游却说“乌桕赤于枫,园林二月中”,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至今,我仍会觉得放翁言辞虚夸。

早年不识乌桕时,常将它与香樟混淆,夏天的桕树,其叶倒真与香樟有些相似。宿城的胜利路我不常去,似乎只在夏天里经过几次,这条路上的两排乌桕,一直被我当成了香樟。前几日去雪枫公园,从此经过,我惊讶地发现,这些“香樟”,竟这般妖娆起来?竟有红叶纷纷飘坠?香樟秋天是不脱叶的,四季的绿几乎一成不变,难道这些树齐齐地生病了?且病得如此娇美?站在树下仔细观望,方见稀疏红叶里,掩着不少白色的果子——这是桕果啊,原来竟是乌桕树!我心里惊喜万端。乌桕是南方的树,淮北地区少有种植,我常以为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曾在南方见过一棵冬天的老桕,阴沉的天暮下,脱光叶子的桕树安静地立着,黑黢黢的树干遍体纵纹,光秃秃的枝柯苍劲虬曲,如若只是这些,也与北方寻常的槐树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它灰扑扑的枝条间,竟有无数的、一点一点的这样的白果子,雪一样白,珍珠一样光润,圆圆的,三颗两颗聚成一簇,一丛一丛,就像朵朵即将绽开的白梅花!

严冬,秃树,若梅的桕实,这个画面,在之后的很多年,一直珍藏在我心里,每每忆起,就会有深深浅浅的想念与感动。我希望能与那巨大的一株梅再次相逢。我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是我读懂了它的神韵,我把读成了一株梅,我一定是它期待几世的知己。可后来,无意间读到一句前人的诗,“偶见桕树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唏嘘良久,桕花如江梅,原来它的知己,早就在了,我不是第一个。

胜利路的桕实,与江南的那株相比,实在说不上多好看。许是因为今冬少雨,它们又立在路边,飞尘染身,桕果才不够洁白。也不够密集,有许多尚裹在黑色或青色的外壳里,没有露出身来。毕竟是北方,乌桕远离故土,我们足不出城就能赏到桕果如花,也不该再抱怨什么了。

桕实的白其实就一层蜡,我剥开看过,里面是黑色的籽。据说这白可以融化了做蜡烛,籽可炸油,做香料。早年,南方的很多小作坊都做桕烛,以草芯或棉绳作捻子,滚上一层层桕蜡,就是一支白烛了。小的时候,晚上停电,常会点上一支烛,在飘忽的微光里看书写字,神游万里时,我也曾想过,这烛是什么制成的?当初不曾料到,牛油之外,这梅花一样的桕子也可以为烛。不知鲁迅在怀念绍兴的那些桕树时,是不是也同我一样,会忆及那些烛,忆及少时昏黄的烛火?

如果说秋天是桕叶的一次盛开,冬天就当为桕实的一次怒放。胜利路的桕实,我一定还会去看。等天冷一些,再冷一些,等枝头包裹着桕实的壳落尽,等一场雨或雪洗净尘埃,我想,那桕上的白梅,一定开得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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