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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华
当初租这个房子时,中介的小伙子极力向我推荐:此房乃楼王,卧室看花园。我想,虽然花园广场不大,毕竟还有几朵花,间或有几个孩子叽叽喳喳从楼下跑过,颇具生活气息,应该不错,于是成交。
住进来没几天,某个早晨,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歌声惊醒。我上夜班,就指着早晨这会儿补觉呢,被惊醒的感觉自然不爽,于是以被蒙头,试图躲过歌声。但歌声十分锋利,直到将我吵得睡意全无方才罢休。我走到窗前,看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有男有女,正在整理乐器准备收工。
原来,这是一个老年歌唱队。二胡、扬琴、唢呐等专业用具一应俱全,看样子唱了不是一天两天,若无不可抗力发生,他们似乎会唱到地老天荒。租这个房子时,我精挑细选,室内卫生、电器配备,跟房东谈了个遍,却还是防不胜防,每天要被迫在歌声中度过自己最疲惫的时光。
我并不抵触唱歌。关键是,他们的乐器很专业,但唱得很业余,不按规则出牌的韵律让我丝毫得不到美的享受。比如,有个老太太唱《为了谁》,总是唱不上去,每次唱到“为了谁,为了谁”时,眼看就高潮了,这个“谁”字却忽然掐细了嗓子唱。我躺在被窝里替她着急。其实只要她不起那么高的调就行了,但她坚持自我,每次都起高调,每次都唱不上去,且乐此不疲。
他们唱的均为老歌,《红梅赞》啦,《北京的金山上》啦,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有时候一上午甚至专唱一首歌,播放、倒带、重放,好菜吃多了都受不了,何况吃得还不对胃口。这又不是排练,干嘛不换一首呢?我透过玻璃窗轻声质问他们,尽管我知道他们听不到。一个、两个、三个……女声高亢明亮,男声苍老浑厚,总共七个人,大家轮流唱。有段时间他们唱《洪湖水浪打浪》,都把我搞出幻听来了,每天耳朵里无时无刻不回荡着“浪呀嘛浪打浪啊”的回声,挥之不去。无论谁跟我讲话,我都以为他在浪打浪。我试图消解这种影响,在心里用RAP的方式改变节奏:“浪打浪啊浪打浪,没完没了的浪打浪,看你怎么浪打浪”。结果还是不行,那个声音太顽强了,马上压过我改编的曲调,让我欲哭无泪。
他们还唱《正月里闹元宵》。“正月里闹元宵嗷嗷,金匾绣开了嗷嗷嗷嗷”,“正月里”三个字可透露出歌者的山东口语来,也许是河南口音,我没分辨太清。还有一个江浙口音的女声,每次山东音唱起的时候,她就跟着凑热闹。此外不断有广东口音、湖南口音、湖北口音加进来,最后形成大合唱。一个只有几栋楼的小区居然聚集了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大神。我无可奈何地爬起来,眼神迷离,神情沮丧,皱着眉头一一打量那些完全进入忘我状态的老人家。他们好投入啊,好聚精会神啊,好老有所乐啊。我这个中年人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那样无牵无挂,我想唱歌我就唱,不管唱得怎么样。
每天总是那几个人,总是固定的腔调,我逐渐熟悉了他们各自的特征。即使躺着,我也可以把他们的长相与歌声对上号。有一天,一个新生力量增加进来,嗓子很嫩,听上去应该是个少妇,或许是个少女也未可知。但困神让我赖在床上不愿动。某天早晨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跑到窗台边去看。她的脸正对着我的窗户,让我看了个满眼。这一看给我惊着了,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反差实在太大。老奶奶,不带这么调理人的啊!
只有阴天下雨的时候,他们才会暂时安静下去。因此我就盼着阴天下雨。毕竟人家没违法,晚上没唱,午休时没唱,就是上午大多数人都去上班的时候唱。公共场合,合理时间。你能拿人家怎么办?只有让老天爷偶尔帮我调休了。
后来我回忆了一下,其实我住进来第一天他们就在唱,只是那时我还没融入环境,以旁观者的身份住宿,所以他们没有影响到我。现在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遂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且越来越受不了。这有点像夫妻一样,互为陌生人时,很多缺点都可以容忍,等到结过婚,成了两口子,反倒挑三拣四,挑肥拣瘦。想想这些歌者毕竟是我的邻居,人和人遇到一起,尤其住到一起终是缘分。再说这么小的小区,他们也没处可去,唱吧,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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