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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　立

每天早上，我都是坐同一班公共汽车上班，每次上车，车上都是没有空座的。我习惯站在中门门边，这样利于我到站时下车。

我站立的一张座位旁，总是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旁边会站着一个看上去有60多岁的老头。应该是这个男孩的爷爷，送孩子上学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的想法，为了下车方便，每次，那个男孩子坐的都是同一个座位。男孩子和他的爷爷，都会在我下车的前一站，下车。

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没发现，这个男孩子和别的孩子之间的差别。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就是男孩子，可能很少和他的爷爷交谈吧。这也正常。能说的话，想说的话，在家里可能都说完了。在车上，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吧。

那一天，上来两个50多岁的老太太，她们似乎和那个老头认识，走了过来，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好多零食，要给男孩子吃，还不时摸着男孩子的头，说着一些关切的话语。我听了半天，断断续续地听着，可能大概的意思是，这孩子的神智，现在是不是清楚些了？是否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那个老头，像是没事人一般，微笑着一一作答，说，没事啊，我觉得他和正常孩子没多少差别，我就是按着正常孩子一样和他交流。我这才发现，男孩的脸，似乎和正常孩子还真有些不同，脸显得浮肿一些，眼神呢，感觉也有点不一样。我还想起来，他们下车的那一站，是有一家智障儿童学校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是去那里学习吧。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还是坐那车，还是看到那个孩子坐在中门的座位上，老头站在旁边，也没有对孩子任何的特殊照顾。有时车上的人很多，即使坐在中门，想下车时，也是非常艰难的。这里的公交汽车，有时挤得真像是沙丁鱼罐头，一点都腾不了空。

那一天，我觉得自己是有点多嘴了吧。我看那老头，站在人群里挤得很辛苦，说了一句，您带着他去学校，真的能学到什么吗？老头愣了愣，似乎是明白我了解了孩子的情况，轻轻一笑，说，我觉得可以吧，而且，这孩子，真的也很聪明。听着老人的话，其实我内心深处是表示质疑的，但看着老头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又觉有些不忍。

后来，我的工作有了些变化，有过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有在那个时间，再去坐那辆公共汽车了。

一次，适逢我要去原先的单位办点事，隔了这大半年，我又坐上了那辆车，并且又站到了中门处。我原本以为，是见不到那男孩子，还有那老头的。那么长时间了，生活本身是充满着无数变化的。

无巧不巧地，我又看到了他们。那个老头，还是站在一旁，似乎也是认出了我，朝我微微点了点头。我还看到了那个男孩子，也是长了一岁了吧。好像是稍稍变胖了些。

在路过一站时，车子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其时，我正一只手拉住扶手，一只手翻着一份资料。然后，我的那份资料，就随着汽车的惯性，掉到了车厢的地上。我刚准备去捡呢，就看见那个男孩子，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弯腰，轻轻地捡起了那份资料，递给我时，还朝我甜甜一笑，说，阿姨，给你！这回轮到我傻眼了，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时，车上人还是挺多的。还有，以前在车上，好像没未听见男孩子说过什么话。再看那男孩子，脸上虽仍有一些浮肿之态，但看那眼神，确实是灵敏了许多。

如果不是知道孩子的情况，我想，没有人怀疑，这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我转头再看那老头时，就看到那老头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