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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木的双腿焊在粘脚的稀泥中，这槽糕的感觉到这会却也受用，它让我感觉了安全，因为就算此刻的我彻底放松了也不至于立马倒下。轻微的趔趄也能让我绷紧的神经立马抖擞。

在战天斗地的抗洪斗争中，我数度几近虚脱。依稀记得，马是可以站着睡觉的，也由此，它成了我参加抗洪战斗以来唯一的偶像。此时此刻的我，只要闭上眼就能迅速进入像模像样的假寐状态。甚或，还能做一个偷工减料的梦。

雨，瓢泼大雨随性地来无影去无踪，这是入汛以来的惯见的无常。我们一众人的作训服早已经被汗水与雨水浆成了一身变色的硬盔。也是应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心理吧，雨衣雨靴早已经成了累赘。卸车、铲土、装袋、扛包、码垛，哪里还管他头顶的暴雨和脚下的泥水。他们清一色成了一幕映衬豪情的背景而已。

当疲倦和困顿如空气一般弥漫周身时，眼前的烂泥都能幻化出一份柔软与温暖。我知道，只要让我停顿下来，即便是那里也能为我营造无以伦比的幸福，我可以不管不顾地一头栽下，瞬间入梦。

饥饿之前皆盛宴，我终于领会到了人类更重要的需求，那就是睡觉。人真是一种脆弱无比的动物，攀爬、飞翔、游泳、跳跃真是一无所长，但能为一个目的而坚持不懈的似乎也只有人类，因为我们有用意念锻造的精神。

夹杂着锹镐刺耳的撞击声，劳动在一种沉闷压抑中进行着，少了人声，寂寞会被无比放大，这时候，许是某一位已经濒临力渴的兄弟一声大吼的“杀”，奋力扛起一个滴着泥浆的土袋冲向了江堤，接包的战友也一声如法炮制的“杀”字归整码垛，百十号人的战斗精神就如此被杀将出来，宛若战场上的冲锋。被赋予了战斗节奏的劳动如同水洗过的天空，明亮通透。不过二个多小时，又是近三十吨土被乖巧地扎进了数百个编织袋中成了一堵拒水护城的墙。

近百人的队伍在短暂的热火朝天之后，骤又复归的平静禁不住让整个群体又重陷一片无边无际的倦意之中。战士或倚或坐，微合的眼睛迷离着一份早已不堪重负的疲惫。此时此刻，即便是最混蛋的指挥员也知道，让队伍解散才是战士们最奢华必要的补给，可是，远处的江堤上还有一段整齐的缺口横亘在那里，湍急的上流来水和已经延续了几个昼夜的大雨让水位不停地在上涨，缺口在满堤尽是白色编织袋的映衬下愈发显示了狰狞。只是对于眼前的这支疲态尽显的队伍而言，那个缺口却越来越成为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按先前效率粗略估算，填土装袋再码放整齐，忽略体力付出，至少也需要近十个小时。然而，我们百十号人此时俱已能神似战马的可以站着睡觉了。“如果，如果我负伤了，能躺到病床上，那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休息。”不知怎的，此时的我居然萌生了这么一个让人不耻的念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几夜无眠真的已经让我疲惫不堪，几十个小时间，我不得不用意志来抵抗愈来愈浓烈的瞌睡。有那么一刻，直觉得眼皮一合便能不小心沉睡过去似的。

雨，猛烈浇灌着早已经柔弱不堪的大堤。堤上那个缺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地露出一丝轻蔑与阴险。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抖擞起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精神头，在又一辆运土车到来时，抢险工地上再次响起杀声一片。混沌着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的意识，我被干活的节奏裹胁着装土、扛包、奔跑。

随着最后一包土被码在那一道白色的人工防水堤后，我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后的支撑，我无比期待地拎一件雨衣撂在卡车边，幸福地躺下后，瞬间便失去了知觉。风雨交加、碎石遍地成了我入梦的最佳催眠曲和按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