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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长相思

姨公的长相守

爱是什么？我们纵然耗尽一生，可能也无法明白，但是我却相信，爱情只要刚刚好！不信你看：

爷爷在2001年夏天永远离开了我们，留下奶奶永久的长相思。

那天，爷爷一如既往地陪奶奶打麻将，到点回家做晚饭。没想到习惯性的短暂分别竟然成了永别。

用时下的话说，爷爷奶奶一辈子都在扮演着“灰太狼与红太狼”的角色。奶奶性格急躁、泼辣。爷爷人高马大，对外极为强势，却把心底最温情的一面留给了妻子。

听说，奶奶家境很好，祖上经商，奶奶今年90，满头白发，神采奕奕，身高还在160左右，可以想象年轻时候应该也是名媛级别的。爷爷农户子弟，自幼丧母，家境不说自明。在那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奶奶二八年华也算是下嫁了。爷爷应该一辈子都在感恩，真的是用生命在诠释爱。

爱是包容。

家庭出身不同，所以二人性格天壤之别。爷爷属于特别特别抠门儿型，记得他有个缝补包，袜子破了，补，衣服裂了，缝。奶奶呢？在村子里以豪爽大方出名，做什么都讲排场，爱铺张。来一个客人，鸡蛋准备一大锅，客人走了，鸡蛋给大伙分了。夏天，我们想喝绿豆汤，她可以煮上厚厚的一锅。她有一句名言：多了就倒，不能不够。爷爷对所有人都抠门，所以我们更喜欢奶奶。其实，爷爷用自己的抠门纵容了奶奶一辈子的浪费。后来，奶奶迷上赌钱，爷爷便外出做贩牛的生意，以满足奶奶的花销。听二姑说，在那一天工钱还只有两元的时代，有一年，奶奶赌钱输光了爷爷赚的8000块。但爷爷从未抱怨。

爱是忘我。

爷爷奶奶住在老房子里，离我家200米。年岁大了，总免不了头疼脑热。但我们从未听过爷爷说自己身体不适，他总是说奶奶身体不好。有几次半夜，奶奶突然不适，爷爷会打着手电，有时候甚至是点着蜡烛来敲我们家的门，心急如焚。等一大家子赶到老房子里，爷爷总是在楼梯口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千万不能有事，死她不如死我。”每次奶奶病倒，爷爷总会说：“死她不如死我。”这六个字，一语成谶，爷爷在我们根本就没想到的情况下突发脑溢血逝世。爱奶奶爱到忘我，他从未关心过自己的身体。临终前还有意识的时候他告诉我们，其实他头疼好几天了，我们真是心如刀绞。

爱是坚持。

二老六十不到就脱离了农耕劳作，从此他们的生活轨迹就是奶奶麻将，爷爷陪麻。晨起，奶奶洗衣，爷爷做饭，饭后奶奶出门麻将，爷爷刷碗，然后找到奶奶静静陪伴，到了时间，爷爷回家做饭，到了饭点，奶奶回家吃饭，下午一样。晚上一块看看电视。直到爷爷去世，十几年，除了特殊情况，二老总是这样一天又一天。我们常说爷爷是合格的陪练兼保姆。

爷爷突然离世，来不及和奶奶分别，奶奶伤心之余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她吃了十几年的高血压、颈椎病的药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帮她找到药，她又哭了，她说不知道一次吃多少。十几年的服药，都是爷爷帮她把药弄好，放她嘴边。爷爷一只手拿药，另一只手总是端着热水或者糖水，等奶奶药服后给她过口。这一端就是十几年。所以奶奶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服药。

爷爷逝世十几年了，留给奶奶的是无尽的思念。

惊闻姨婆又摔倒了，腿骨骨折。

我想说一说姨婆和姨公。最初和他们有关的记忆，是幼年每年一次的春节聚餐，在姨婆家。老房子，印象最深的是老房子的天井里有一口露天的四方井，井口布满铁丝网。老房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姨婆家的这一进是最干净温馨的。我们大大小小一帮子最喜欢的是那顿饭，在那个并不富裕的年代，姨婆家总有稀奇的玩意儿和各种我们没见过的好东西，所以饭菜总是特别好吃。

印象中的姨婆似乎有点骄矜，个子不大，洁癖、严厉。姨公高大，帅气，能说会道，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呈坎腔调。我妹妹出生很多年，他见到我们姊妹俩总会问：“你们姐妹俩名字为什么一个是俩字一个是仨字儿呢？”还会对我妹妹说：“你应该叫洪凡或者洪英才好。”

再后来，姨婆家搬到河边小洋楼。暑假的傍晚，我们最爱去那里吃陈年火腿炖豆泡。不过我们最怕见到姨婆，因为她耳朵渐渐聋了，又喜欢问东问西。倒是姨公，显得还很挺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春节大餐不再是姨婆掌勺了，我们惊奇地发现，姨公才是真厨神！吃多了大鱼大肉，但在姨公的一桌子菜前还是像馋猫一样，尤其是红烧肉和炒肉片！我们还发现，姨公每次做好饭，总是小心翼翼盛一碗饭递给姨婆。为什么姨婆看起来好老？

相差9岁的爱情，就在我身边真实存在。不过，9岁，是姨婆年长姨公9岁。

我一直很好奇，经常问我妈妈辈儿的，断断续续知道一些。

姨婆新婚没几年，丈夫就去世了，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姨婆年轻时精致智慧，在公社里掌厨，追求者很多，但姨婆从未心动。姨公是外地人，在公社有一份工作——理发，离异，带着年幼的儿子。姨公仪表堂堂，风流韵事很多。后来不知怎么，姨婆就决定嫁给她。妈妈的外婆，也就是姨婆的妈妈死活不能理解，重重阻挠，后来，还是拗不过女儿。

听说姨公对姨婆很一般，我们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交流并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姨婆一个人唠唠叨叨，姨公在街上和别人谈天说地。

所以，多年前姨婆被摩托车擦倒骨折，大家都很担心，靠姨公伺候？不敢想。姨婆一躺就是好几个月。大家去探望，姨婆气色红润，姨公精心照料。几年后，姨婆摔伤了脊柱，大小便不能自理，姨公天天陪在她身边，炖汤、喂饭、翻身、清洗，几个月如一日。大夏天的，姨婆身上没有一处褥疮。姨婆有洁癖，大小便失禁，姨公一天洗N次，洗过以后还用开水消毒。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姨婆没有留下一丁点儿后遗症。大家都说，如果不是嫁给姨公，姨婆早就不在了。小楼在河边，每每涨洪水，姨公第一个想到的是姨婆。当局长的继子回家，照样抢着干家务。

现在，姨婆家搬进新村，二老相依相伴，姨婆几乎是听不见了，姨公总是扯着嗓子喊，有时干脆用手比划交流。今天，93岁的姨婆又摔了，真的是老了，站得好好地就摔倒了。可能是老天知道姨公伺候得好，又开始了下一轮。但愿二老安好。

很多事情需要一辈子见证，年少时的相互爱慕不足为奇，一辈子相守才是传奇。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爱是什么？

《似水年华》里有一句台词：“这么多年，你对我是习惯还是爱？”“是习惯的爱。”说得多好。激情比不上习惯。爷爷奶奶年少相恋，姨公姨婆半路牵手，其实爱得早爱得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