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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育真

青年时代的采白先生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子，他中学就读于县城内教会创办的“崇一中学堂”。崇一中学堂开设有国文、英文、数学、理化、生物和教义等课，在名师们的指导下，青年的他在这里受益非浅。县城到他家西溪村“韬庐”，抄小路经古关村、百花台村、潭渡村约有十里地，每当假日，他都是吃好晚饭独自一人由小路步行回家。据说，他的胆子特别大，每次往返从河西桥经过时，他从来不走桥面，而是从那犹如平衡木似的桥栏杆上快步小跑通过。

有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崇一中学堂组织校友排练文艺节目，由于全体参加者情绪高涨，一直排练到半夜时分才散。换作旁人当晚肯定是不会回家了，可是他却不然，为了不让家人着急，他依然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上了回家的路。行至“五魁山”（五里栏杆）坡下到“古虹桥”桥头时，就有点感到前后左右到处都是那么阴森森的寒气逼人，幸亏当晚月色特别好，要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话，那就更加令他望而生畏了。于是他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到了潭渡桥南岸桥头。潭渡在丰乐河南岸，潭渡黄家祠堂就在丰乐河岸旁水埠头边的村口上。这时只见他突然间收住了脚步，一看，不好！黄家祠堂前方的埠头上坐着一个长发“女水鬼”，此“水鬼”不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而且还是满脸血污，他顿时吓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定再一细听，还隐隐传来微弱的抽泣声。采白先生虽然是一位否定鬼神存在的无神论者，但是突如其来的现状还是让他大为骇然。他厉声大喝一声：“谁！”这一声喊倒把埠头上那个“水鬼”吓了一惊，只见那“水鬼”即刻站起准备扑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采白先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他那大而有力的双手拉住了“水鬼”——这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人间悲剧。原来这是位不堪丈夫酒后毒打而逃避于此的女子。男女有别，何况又是这深更半夜的，采白先生好言劝慰开导“水鬼”几句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给她，凭空受了一场虚惊，然后又上了路。

潭渡村到西溪村虽说不远，仅两里路而已，但全是水田，农户为了能用耕牛牵引水车提水灌田，在其间造了四五个像圆式亭子一样的牛车泐。牛车泐的中央固定有一根上下两端装有轴承的立轴，立轴下部还固定有一个直径约三米、外圆呈齿轮状的木制大转盘，转盘中间还有“米”字形木料相互支撑加固，在这些“米”字形木料上又另外分别还有木料斜向连接立轴，仿佛就像一把雨伞的骨架似的。不提水时，转盘与车水的轱辘是分离开的，没有负荷，稍有外力，转盘就会自行转动。在这四五个牛车泐当中，当属采白先生家韬庐门口那个最为讲究了。当他快到家门口时，听见家门口的牛车泐里传来“吚呀、吚呀、吚吚呀呀”转盘转动的声音，定睛一看，牛车泐里空空如也，既没有人，更没有牛，只见转盘在慢悠悠地转动。这才稀奇古怪了，难道这次真的是遇上“鬼”了？他镇静自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特别是当他看到自家院子门口的竹子在不停地摇摆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风的作用力下，吹动了牛车泐里的转盘，险些儿又是自己吓了自己。

俗话说“单连单一连三”，采白先生也暗自思量：“一路来已两次遇上‘鬼’了，现已到了自己家的院门口，该不会再遇上第三次‘鬼’了吧！”他家的院门朝北，与牛车泐隔路相望。只见院门虚掩着，也许是怕风把门吹开的缘故，还在院门后靠了把小竹椅子。采白先生轻轻地推开院门，“呼”的一个东西正好不偏不倚掉落在他的头上，把他整个头盖得严严实实的。他倒抽了口气，到家了还会遇上“鬼”？一摸头上，原来是一顶用美人蕉的叶子制成的帽子。他为了给自己壮一下胆子，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惊醒了看门的张爹，张爹披件衣服出来和蔼地问：“二少爷，回来啦？发生什么事啦？”采白先生笑着回答：“张爹，把您吵醒了，不知怎么搞的，我刚推开院门，就有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吓了我一大跳。”张爹笑呵呵地说：“二少爷有所不知，夜间维熊先生、维夔先生和述斋先生等来家寻少爷您玩，他们对您的回来深信不疑，可却一直等到十点多钟方才扫兴离去。美人蕉制的帽子是他们临走前精心制作的，说是对您的报复！”采白先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好友们与我情同手足、亲密无间，此间真让他们煞费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