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钓”里乾坤大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黄山日报
黄山日报社严正声明凡本报记者署名文字、图片,版权均属黄山日报社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发表;已经授权的媒体、网站,在下载使用时必须注明

“来源:黄山日报或黄山在线”,违者本报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

广东

文能

前两年搬了新居,新居前面有个偌大的半人工湖(湖原来就有,后经人工扩容),湖水时清时浊,湖中的鱼儿亦时稠时稀。因为设立了垂钓区,四时都有钓者在那忙碌。在湖畔散步时,我会时不时在钓者的身边驻足,不仅是“八卦”一下钓者们的“业绩”,更主要的,我想试着从不同钓者神态各异的“钓姿”中,推测一下他们在此中的“道行”。这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多年前经我手编发的小说《神钓》。

《神钓》是一篇难得的对中国丰盈的传统文化,既“独沽一味”又能将其融会贯通,且以曲径通幽+复调式的故事方式,文学地呈现出来的“术道”小说。小说中讲述的故事,线索繁复,环环相扣,怪事连连,悬念叠起,出人意表,逼得你非一口气读完不可。只是当悬念揭晓之时,却又是“曲终人不见”,让你掩卷深思,欲罢不能。

《神钓》讲的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上个世纪80年代的末期,师大中文系毕业的“我”,被分到旌阳县江寨乡的中学教书,在报到途中,遇上了同是江寨乡的“老林头”,他刚拿了个“全省钓鱼大赛”亚军的衔头“荣归故里”。正是和“老林头”的相遇和相识,一连串神奇的事情接踵而至。先是在“老林头”的指点下,“我”淘得了一枚罕见的“民国期间宁波神不脱号产的平湾鲤鱼钓”,接着“老林头”又送了一杆“湘妃竹实心竿”的钓竿给“我”。据说,这实心的湘妃竹几万根中只有几根,因为“是被娥皇女英洒过泪,才变成了实心的”,这种钓竿,以前一直是“宫廷御用竿”。还是在“老林头”的教导下,“我”渐渐地迷上了钓鱼,学会如何捆钩、串浮、用饵、制食和看水,知道了什么叫器、术、道三位一体,还晓得了“冬钓暖,夏钓凉,阴钓阳,阳钓阴”的玄机。

在“老林头”这样一个“名师”的调教下,“我”的钓术进展神速,远近闻名。然而就在“我”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沉浸在“初学三年,世无敌手”的自得之中时,一天傍晚,“我”路过一口平时无鱼可钓的野塘时,见到一个俗称患了“鸡爪疯”(十指残废蜷缩活像两只鸡爪)的老者在那垂钓,正想好心提醒一句,却被老者大喝一声“你懂个屁!”

从老者的口中,“我”才第一次知道了钓鱼还分为窃钓、平钓、正钓、道钓和神钓(或魔钓)五个境界,而眼下的“我”,只是处在“在多鱼处抛钩得鱼,技巧略高”的平钓境界,离“钓者天目天明,能洞透水底,见鱼下钩,指鱼上岸”的神钓境界,还相差十万八千里。而眼前的这位老者,竟是一位“即无无视器具优劣,鱼寡鱼众,于无人处下钩,得稀罕名贵之鱼”的“道钓”高手。这时的“我”方知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什么叫“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

“道钓”老者现身江湖,使得本已是怪事叠出的江寨更是波谲云诡,先是“我”的同事老魏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拘,老魏承包的那口鱼塘顿时成了众多钓者觊觎的目标,只是平时这口被视为江寨“第一养鱼”高手承包的鱼塘,却让所有前来钓鱼的人“静坐如磐,一无所获”,就连“老林头”也不例外。就在众多钓者知难而退之时,“鸡爪疯”老者和另一位“黄颡老太”钓界顶尖高手同时出现在老魏的塘边。在众钓者眼中,这不啻古龙小说中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大剑术高手,“决战紫禁之巅”的“盛况”再现当世。

但这两位钓界高手同时现身,并不是为了什么“对决”,而是为了钓一条传说中的“千年娃娃鱼”。两位“道钓”高手在塘边不吃不喝,纹丝不动,整整钓了四十八小时,那位“鸡爪疯”老者,钓起了一只七八斤重的老鳖,而黄颡老太竟在枯坐中气绝。就在众钓者惊愕莫名之时,那位平日里在车站周边晃荡的疯子突然冲到塘边,“手执一根极长的老黄竹篙”,“口中怪啸不绝”,传说中的“魔钓”,终于现身江湖……只是那位更神奇的“神钓”,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众钓者们之所以在老魏的鱼塘里钓不到鱼,是因为“他老人家”一夜之间,把它“清空”了。

《神钓》就是这样一部情节引人入胜,意涵丰腴多汁的小说。小说除了“钓鱼”这条略带传奇和超验色彩的叙事线索,另外还设置了一条现实俗世生活的叙事线索,两条叙事线索交叉缠绕,互为经纬,织就了一幅现实与传统,俗世与“术道”相互交融的人间世相图。难怪小说甫一发表,就好评如潮,被几大“选刊”同时转载不说,当年“第五代导演”中的张军钊及张元等,都曾和作者接洽,想将其搬上银幕,只是因为剧本改编的难度太大及其它原因而未果。更有不少读者,竟把小说中的“我”和作者本人合二为一,纷纷至函编辑部,打探这位“神钓”的行踪。

《神钓》的作者程鹰出道很早,只是这位沉迷于中国传统的“术道”中的“黄山老道”(程鹰三十岁出头时我就这么戏称他)将他生命中的更多时光,专注于琴、茶、医、书、易及佛学之中,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抚琴品茗,析易纵酒,参禅悟道,对于程鹰,也许比写小说更重要和有趣。故虽然“出道”多年,他的小说产量一直很低。

花城出版社出版的《神钓》一书中收录的数篇小说,篇幅都不长,但几乎篇篇都精彩。《迷人的紫砂壶》、《仿古》、《裱画》是一组题材相近的短篇小说,说的都是一些稀世的珍藏,因为各种“巧合”,而有了出人意料结局的故事。程鹰虽然在文化认同上,无限地趋同于中国的“传统”,但在小说的创作手法上,却又十分钟情欧·亨利式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洋调调”,读者要是在阅读的过程中,有什么意外的“惊喜”,那是这位“黄山老道”故意设的“局”。《余韵》呈现的是在一个除旧布新的年代,试图赓继和“保全”传统文化“余韵”的困局和尴尬。小说中主人公余残在现实生活中的遭遇和境况,不无寓示着中国传统文化在这个“变革”时代的命运和窘境。已经延绵了数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的“余韵”,是否能在今天这个全球化的时代,依然“涛声依旧”?一个近乎“天问”的悬疑了。《标记的意义》一篇是程鹰试图在小说的叙事方式中寻求“突围”的小说,但由于种种原因,我觉得这次“突围”算不上是成功,饶是如此,程鹰一贯想追求和呈现的“术道”,在此依然有精细入微的洇染和弥散,读来妙趣横生。

作家阿城说:“小说价值的高涨,是‘五四’开始的。这之前,小说在中国没有地位,是‘闲书’,名正言顺的世俗之物。”的确,近代以降特别是“五四”之后,中国的小说在“启蒙”和“革命”的话语中一路狂飙突进,并衍生诸多的流派、思潮,小说家的“身价”也随着他所附着的叙事话语起落沉浮。细观之下,程鹰的小说,却很难归入哪门哪派,“身价”自然也说不上来。但大体上说,程鹰的小说可归入阿城所说的“世俗”一类,这类小说,在新政的“革命”话语笼罩之下,曾被强行中断,新时期以来,才又陆续萌生,如汪曾祺如阿城,俗人俗事,中国气派是这类小说的特点。所不同的是,虽然写的是俗人俗事,程鹰却是想通过这些经验层面的“俗”,来诠释具有非经验意义的“术”,进而追求和领悟超验意义上的“道”。此番花城出版社出版的《神钓》一书,用了“术道小说”这一罕见的“名词”,虽然多少有些贴“标签”的嫌疑,但却也不无贴切之处。小说之于程鹰,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一种“悟道”的方式或途径,就像《神钓》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钓”。小说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神钓,但只有你悟到了“钓鱼本是为了断欲”这一“钓道”时,你才有可能参透这其中的禅机。“道”藏在“钓”中,“钓”里的乾坤就“大”了。姜子牙凭着一枚直钩,就钓出周王朝八百年的历史。

“道可道,非常道”。对于一个参佛悟道者,我也许已经说得太多,你看,迦叶尊者拈着花在微笑了,那位“黄山老道”也在似笑非笑了。

罢,罢,罢,就此打住。-->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