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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振秋
江南夏日之花,最馥郁者,即庭院中或其四周的花台上,或屋后山坡上的栀子花也。
一年芳讯,梅占春光,杏花、桃花随后追赶着热闹,而栀子花却在夏日多雨之时,亦有不甘落后之概,也是江南一种独特的旖旎风景。
古老的栀子花本来就产于中国,故有独特的民族特征,其平淡、持久、温馨、脱俗的外表下,含有美丽、坚韧、醇厚的生命本质,这也是我们喜爱栀子花的原因之一。
欣赏栀子花的最佳胜地应是江南那些千姿百态的庭院里,粉墙黛瓦之下,或邻家的园圃之中,一枝枝绿白交染的栀子花,花白如雪,晴烘透馥,读书写稿其间,总觉香气拂拂从书页中飘出。一读到栀子花三字,仍觉得恰似开窗赏对,香花缤纷,因风飘入,几案间尽是花痕。在江南,如此时遇上一场夜雨,你从一枕香梦中醒来,庭中之花更是香馥清润,朵朵花儿压枝低,望若香雪,如此绮情,更为此花增添风韵。
五国十代时期,离我家乡只有数十里的天目山下,诞生了一个叫钱鏐的吴越王,如今他的霸业早已被湮没,而他不经意吟出:“陌上开花,宜缓缓归矣”的句子却让他名垂后世,让人找回了我们人类面对大自然久违的心情。它不是大声叫喊,而是低吟浅唱,千百年了,仍能闻出那陌上的栀子花,芬芳阵阵随风而来,陌老花新,景色如鲜。惟此成丛的栀子花,一白似雪,摇曳生姿,令人神迷。多少年后,也有诗人同样吟出:“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坡上,等你”的诗句,是否就是这句子的延续?足令吾辈玩味也。
中国古代吟赞栀子花的诗很多,让我留意的是这首:“过尽春风,流年暗换。栀子花开,谁家庭院?叶底缀白,枝头玉满。氤氲生鼻,妩媚在眼……”。此时的江南,花香四溢的不只是一、二家,赏花的也不是一、二人,烟雨江南,陌上花朵簇簇,人流不息啊。《史记》中记载“千亩卮茜”,花开时节,望如积雪,似乎江南的墙角或陌上等处,仍然保留着未融化的春雪,让人在夏日中仍感到一丝清凉的抖峭,惬意无比。古时称酒杯为“卮”,因花瓣似之,故得“卮子”之名,又转化为“栀子”。想来很有道理,栀子花不仅形如酒杯,它的香,也如陈年美酒,醉人,醉了古人,也醉了今人。
徽州方言多,在栀子花的名称上亦多意趣,因为栀子花开放之时就是端午节前后,民间有吃咸鸭蛋、鲜鸡蛋的风俗,徽州民间称鸭蛋、鸡蛋为鸭子、鸡子,而栀子花又俗称为鸭子花、鸡子花,名称虽很土,但在贫穷时代给了我们许多美好的联想。栀子花的别称,确实有诗意又有意趣,诸如玉荷花、白蟾花、碗栀、越桃、支子花等。玉荷花,言花开之时,其如一个练裳缟袂,执白羽扇,亭立于东风摇曳中之仙子,其超俗不凡之气四溢。越桃,古人有俗语:“越女天下白”,此时,把栀子花比喻成肤白姿美的越女了。支子花,是最贴近江南民间的小家碧玉们,村街花肆之间,妇女尤喜戴之,一支支花斜插于妇女的发髻之中,薰风欲拂,很有韵味。所以江南的花农,深知其商机,早晨皆把鲜活的花枝盛装于一个个精巧的竹箩中,沿门叫卖,生意也不错,故江南人称此为“过路戴花”。如果花卖不完也无所谓,把竹箩往家中一放,窗风轻吹,满室清芬,花香人气两氤氲。那些古诗里的美妙意境,此时也会在寻常百姓家油然而生,明代沈周有《栀子花》:“雪魄冰花凉气清,曲栏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描绘的诗意,大概就是指这些看似平常,其实脱俗不凡的民间花事吧,虽然去了高贵之风,但更使人感到真实的花香袭人,心脾俱清呢。
栀子花在江南是一种很低调的花,尽管其花芳香浓郁,可以说是最飘香的一种花。但它没有玉兰花、梅花那般高大,也没有杏花那般娇艳妩媚,就是和它一般大小的牡丹,也都开出了妍艳、富丽之色。而它呢,似乎不管这些,只是繁花满树,随风翩翩,平和清静之致。深得高贵人喜爱,也得民间村姑们的青睐,那句“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庭中栀子花”的诗,写的就是这种情景。尽管村姑们很忙,依然忘不了庭中正在默默开放的栀子花。它在乡间总是和烟雨、竹溪、板桥、鸡鸣相伴,名气似乎不彰显,却可以同和靖之梅、濂溪之莲、板桥之竹,同唱人间佳话。
江南人喜爱把栀子花种在古楼的厅堂前,对列数株,花开时,清香浮动,如玉圃琼林,很是美妙。其花瓣通体浅白,盛开于碧叶间,香味馥郁,令人销魂。而每一个花瓣又似一个个小小的酒杯,见之无酒也易醉也。东方人,尤其江南人都似乎有一种含蓄的秉性,有时酒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如果此时,以此为杯,饮上一点绍兴老酒,似醉非醉,言语之中必有芬芳四溢,亦有仙乎仙乎之概。
总是这样,它在江南的陌上、庭院深处,静静地吐着清香,虽然不引人注目,但它那颜色是浅白的,是人世间的底色,它明知江南处处姹紫嫣红,可它仍然一意孤行地飘逸着自己的风华绝代,让炎热夏季有着绿雪荡漾的美景,那绿窗下,总有一些女子,在窗里嫣然地笑着。那就是诗意的江南,一个人与自然相融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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