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军
文/摄
曾经,深夜经过余姚通济桥,我拍了一张图上传到微信朋友圈,问:“桥上不知走过多少人,留下多少脚印,谁那里有数据?”一句玩笑话却引来深深的思索。
一天里就有成百上千的人从通济桥上走过,浩瀚的时空里,无数的生灵奔走,如果统计起来一定是个庞大的数字。行人中,有家财万贯的富豪,有居无定所的乞丐,有助人为乐的善者,有心怀叵测的骗子……然而,绝大多数人的足迹在时间的风沙中湮灭。我抬头望一望通济桥北首的舜江楼,心想,舜江楼俯瞰通济桥的流年光景,一切尽收眼底。倘若舜江楼自打建成起就有“视频监控”,现在调出来看看,想必是一部妙趣横生的纪录片。
不过,物只是不言不语。沉默的亭台楼阁,自身或许有着观察和记忆。舜江楼临着姚江,让我想到黄鹤楼临着长江,鹳雀楼临着黄河,滕王阁临着赣江。在黄鹤楼上,崔颢写就“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名句;在鹳雀楼上,王之涣抒发“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豪情;在滕王阁上,王勃发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赞美。在这样一个文学的参照系里,舜江楼似乎单薄了些。但是,从哲学思想史和文化史来定位,舜江楼可是有底气的:王阳明想必在舜江楼上留下童年的身影,朱舜水在异国他乡的梦境里想必也有舜江楼的倒影……
舜江楼是位于余姚市中心的标志性古建筑。在繁华的南雷路北端,跨过通济桥,即是这座古老的楼宇。在南雷路的另一头,遥遥望得见舜江楼。在这种巧合中,似乎能够窥探出舜江楼在一座城市里的重要地位。
另一个夜晚,我踯躅于姚江岸,隐隐地,我发现自己正是为着舜江楼而来。舜江楼以城墙为基,月朗星稀,我抚摸被月光镀得银亮的城墙,那种崇高感在内心升腾。多少次路过滨江路,视野中的舜江楼从未如此亲和。接近舜江楼,凝神触摸,才感受到心灵的对接与思想的沟通,体察到舜江楼是有呼吸的,或是有鼾声的,还有那历史的体温。于是,我相信舜江楼是有灵性的。倘若没有它,余姚的历史恐怕会“平面”许多,也苍白许多。
可惜,舜江楼“出生”有些迟了。在舜江楼尚未建造的北宋,时任鄞县县令的改革家王安石,曾旅行至此情不自禁地赞叹:“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唤取仙人来住此,莫教辛苦上层城。”我由此猜测,那句非常著名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是否来自余姚城,“江南岸”不会就是姚江的堤岸吧?倘若那时舜江楼已建,那么王安石的笔墨里或许会多了一幢楼宇。吟咏舜江楼的诗歌不是没有,如明代陶安临楼有感:“与客闲片时,登楼爱奇观。凭栏出树杪,振衣在天半。诸峰绕城邑,万室夹江岸。”不过,等待舜江楼的是更为重要的使命。
这使命是与生俱来的。据记载,舜江楼初建于元代至元年间,由余姚州判叶恒设计。楼上置有用水滴漏来记时刻的刻漏,故又被称为“鼓楼”。叶恒建造舜江楼或许另有目的,设置刻漏或许只是顺手之事,但是,后来的许多追溯者,却十分看重舜江楼的报时作用。到了明代嘉靖年间,倭寇多次侵扰余姚,舜江楼就成为控倭西进的制高点。现存舜江楼建筑于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重建,楼上置铜钟作火灾报警和报时之用。
一座楼之上发生了姚邑之政治、军事等各方面的历史事件,同时也凝结了民众的智慧。接近舜江楼,就是直面历史风雨和现世荣华。1985年,舜江楼又一次大修,由书法家沙孟海先生题写“舜江楼”匾额。一座古城,何以显示独特的文化“二维码”?舜江楼,这位光阴的“侍从”,有幸成为姚邑的象征之一。
资料显示,“舜江楼高八米,广五间,深三间,四周有走廊,重檐两层歇山顶,檐角上翘,如鸟展翅,正脊两端鸱吻高耸,中央嵌有一面金光灿灿的大铜镜。”铜镜映照大小事物,于当时不知有没有“视频监控”的意义?一轮轮的冬去春来新老更替,都在舜江楼前生动演绎,特别是发源于夏家岭然后奔流入海的姚江,就在它跟前静静流淌。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致敬舜江楼:“一夜,似是千年,我风化于舜江楼,隐于舜江楼。舜江楼千古,人之灵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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