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

很多年前王馨平有首歌：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林忆莲也曾这样唱过：女人/若没人爱/多可悲，就算是有人听我的歌会流泪/我还是真的期待/有人追/何必在乎我是谁。

女明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向往被膜拜，高处不胜寒，常常感到空虚寂寞冷。落到实处的陪伴，触手可及的温暖，心有所属的笃定和饱满，是多么真挚的渴望。

我们喜欢谈论女演员的恋爱，熟悉她们的情史，对绝大部分的女演员，我们都抱持着疼惜和宽容。她们那么美，她们那么细腻，她们那么敏感，她们看起来跟爱情那么近，似乎却又离幸福那么远。

芒果台的综艺《怦然再心动》聚焦的就是女明星的恋爱，节目邀请了王子文、黄奕、白冰、王琳、蔡卓宜五位有婚姻阅历的女演员，和素人男嘉宾相亲交友，用镜头记录了这几段觅爱的旅程，在话题性上又是一个新尝试。

节目比我想象中的好看。二十六岁的蔡卓宜，三十四五岁的白冰和王子文，四十三岁的黄奕，五十岁的王琳，都诚恳演绎了她们的心动时刻。她们选择了约会对象，在镜头前尝试交往。六十岁的倪萍和宋丹丹，作为观察家和评论员，也分享了她们对爱的思考。

明显能看到，曾经的经验在她们的生命中，留下了不一样的印痕。蔡卓宜的思虑比较浅，短暂婚史是一个拂不去的标签，但这显然不是困住她的藩篱。面对投入较深的约会对象，她的答复比较官方而客气：你很可爱，以及谢谢你。二十一天，对她来说，更像一段工作行程。

率性的王子文在节目里表现得非常利落，只要人酷，什么方式都不土。即使有了个儿子，依然可以活得像个倔强的少女。相信很多女性都从她那儿获得了激励，三十岁不等于因循和妥协，你依然可以锋芒毕露，抱持灵魂的锐角。

大大咧咧的黄奕，已经可以在脱口秀里娴熟地自黑，但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些许不自信。小心翼翼的白冰，气质最宜家宜室，看样子最佳路线是做人间富贵花，但偏爱风格孤清精神上略具审美性的男士。两位都让人捏着一把汗。

相比几位年轻女演员，王琳的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就更有现实的代表性。她依然美丽，依然活泼，对爱情生活充满想象，但长期把自己禁锢在母亲的单一角色里，对儿子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参与节目，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完成拍摄任务，也是迈向春天的艰难尝试。她会掂掇对方的诚意，质疑对方靠近她的目的，约会中她的一半雀跃一半傲娇，好像更贴切地表达了成年人心动的瞬间，喜悦惶恐，想要付出，又怕受伤害。

节目里的女演员都处于掌握选择权的主动方，这是种现实中不常见的礼遇。她们在素人男嘉宾中选择约会对象，接触后按下快进键或者休止符。条件均属上乘的男嘉宾们作为素人，在镜头前被拣选，被称量，被观测，接受女演员和电视机前观众们的评断。他们获得了曝光的机会，同时也面临着被贴上标签的风险。

成功登上热搜的男嘉宾有和黄奕约会被网友揭发有骗婚嫌疑的某律师，和白冰约会主导话题沉浸在自我世界却让女伴饿肚子的传媒老板，这些戛然而止的片段是那么熟悉，后者让我们想起相亲中遇到的那些尴尬场面，前者说明了婚恋市场上女性能遇到的陷阱是多么普通而猖獗。

在众多引发争议的男嘉宾里，俘获很多好感的是有留学背景的吴永恩。但还是有人在质疑他参与节目的动机，说他和有儿子的王子文在一起是一种屈就，如果没有宣传目的就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是戴着多厚实的有色眼镜在看待他人的婚恋呢。除了韩剧，我们不愿意相信一个三十岁离异有孩子的母亲，仍然具有俘获黄金单身汉的魅力。这正好证明了，在节目中吴永恩所展示的温暖和宽和，不纠结于过往，聚焦于当下的勇气，是多么稀缺的品质。

现实的婚恋市场里，熟龄有婚史带着孩子的普通女性，得到的善意仍旧相当稀薄。她们从上一段生活中辛苦获得的感悟，并不一定会成为对方眼中的加分项。

这个意义上讲，期望现实中，能出现更多吴永恩。

我挺喜欢这个节目的出发点：让女演员们回归日常，卸下光环，撕掉标签。以女性的身份投入恋爱的探索，开拓交友圈，即使不能编织恋曲，也算书写了一段成长物语。在索爱的路上，她们的困惑、收获、快乐和失望，都有被记录的价值，和被了解的必要。

当我们独自生活时，身上都有很多标签：坚强的，娇弱的，沉默的，拧巴的。它们来自朋友、亲戚、同事，各种圈子。我们被分类，被归纳，被总结。而那只是部分的阶段性的某个面向的我们。女明星们身上的标签，字体更大内容更醒目。如果说每个标签都是一个诅咒，她们更需要在亲密关系里，突破这个诅咒，撕掉这个标签。

这档综艺出发点是美好的，无论我们多大年纪，无论我们之前经历过什么，我们都有追爱的勇气和被爱的资格。花每一季都会开，而我们生命里的春天绝不只降临一次。当我们遇到某个人，尝试两个人的生活，我们获得了重新再定义的机会。

节目里女演员们的勇敢实践，是非常有益的示范，即使带来的鼓舞更多是象征性的。她们的甜蜜体验，也许是戏剧中的合理安排，为了疗愈现实，格外配备了符合期待的积极走向。但她们跨出那一步时的紧张与期待，是真实的。她们跨出的那一步，是对春天的应答。也是对每个还在等待爱降临的人的邀请：爱的圆舞，需要你的参与。

爱是不败的信仰。爱是不灭的光。希望我们，无论处何种境遇，无论在哪个年纪，都抱持对爱的向往，不放弃这心动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