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题目,许多读者可能会感到好奇:古代的一个官员和21世纪嘉兴市的“全国百强县”,怎么会扯到一块?好像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你可别说,这还真有点渊源。
嘉兴作为长江三角洲杭嘉湖平原中心地带,乃是江海湖河交会之处,扼太湖南走廊之咽喉,与上海、杭州、苏州、湖州等城市相距均不到百公里,区位优势明显,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的美誉,是全国负有盛名的经济文化强市。早几年,嘉兴市所属的嘉善、平湖、海盐、海宁、桐乡以及市本级的南湖区、秀洲区,就是全国经济发展的百强县或百强市辖区。2019年,海宁市、桐乡市、平湖市、嘉善县,都在全国县域经济竞争力一百强的70名以内。嘉兴市五县(市)两区的县域经济竞争力,在国内的地位可见一斑。
按照经济学的理论来说,评价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状况,不仅要看这个区域的生产的产业结构、区域特点等,还要看区域面积大小、人口密度,这些指标,决定了区域的财政收入、税收贡献度等。区域划分如果不合理,会对经济发展造成制约。讲到这里,就要说说嘉兴区域内行政区划的由来了。
往早了说,在秦始皇统一全国后,在嘉兴这片区域里,就设置有由拳县、海盐县,两县归会稽郡管辖。此后,嘉兴的行政区域划分几经变化,名称也多有不同。限于篇幅,笔者不做赘述,在这里只重点讲讲明代初年嘉兴的区域管理及经济情况。
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尚未建立大明王朝的朱元璋,将“嘉兴路”改为嘉兴府。明朝建立后,和苏州府、松江府一样,嘉兴府直接归中央朝廷管辖。明洪武十四年(1381),嘉兴府划归浙江布政使司管理。从此,嘉兴府就一直归浙江省管辖。
在明代,嘉兴境内的区域划分几经更迭。到明宣德初年,整个嘉兴府,北部有嘉兴县,包括如今的南湖区、秀洲区、嘉善县;东部为海盐县,含如今的海盐县、平湖市;西部是崇德县,范围大致为如今的桐乡市。当时,海宁县属杭州府管辖。
元末战乱严重破坏了经济发展,因此,明王朝建立初期,便施行了一系列促进生产发展的政策,如保护小农私有制,让元末战乱时逃离的农民继续回来耕田,鼓励农民垦荒,承认已垦荒耕种的土地归农民所有。朝廷还通过法令,放宽佃农与地主的人身隶属关系,使佃农有了较多的自由,手工业工人的地位也有所改善。
这些政策,使嘉兴府的农业、手工业、商业发展较快,并带动了嘉兴府许多市镇的兴起。嘉兴县、崇德县一带的农民,种桑养蚕,将蚕丝织成各种华丽的丝绸,卖到全国各地,以致“地饶桑田,蚕丝成市”。在毗邻的松江府影响下,嘉兴府三县和杭州府海宁县,开始广种棉花,纺纱织布。海盐等地,将棉花纺成纱,又织成布,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将此业传承下去。据明天启年《海盐图经》记载,当时,纺纱的人每天产量可达一二十两,织布的人每天产量可达一匹。不过,农民纺纱织布所得,大部分都交给了官府,或者用以偿还债务。一年下来,自己所剩无几。
明初期的嘉兴府,农民耕田劳作,上交官府的赋税特别沉重。由于朱元璋抑制豪强、仇视富豪,屡屡将民间的有钱大户随便找个罪名治罪,然后将这些大户的田地全部没收充公,导致官田增多。据史料记载,当时的浙江,嘉兴府官田最多,达129万多亩,占总耕地的28%。官田纳税,比民田高出许多,如官田每亩征粮为7斗(约210斤),民田则每亩征粮15斤左右。赋税如此之重,是由于嘉兴地处富庶地区,为“鱼米之乡”,又依傍运河,每年得上供京城大量漕米。
明代的文德翼在《严漕兑议》一文中指出,江南的赋税,浙江为最重;其中,只有浙西(含嘉兴府、湖州府)承担了漕粮任务,漕粮任务又属嘉兴府最多。全浙江夏秋两季的税收米,共251.0299万石(约三亿多斤),仅嘉兴府一地,就几乎承担了浙江的一半漕粮任务。
文德翼真实地记录了当时嘉兴赋税沉重的情况。赋税繁重、管理不力等原因,导致嘉兴府农民不堪负担,社会严重动荡,民户逃亡和户口隐瞒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据《嘉兴市志(1997年版)》记载,明洪武年间,嘉兴府有人口110万人,而明宣德年间,减少到了83万人。
明初,嘉兴府的知府也经常上奏朝廷,认为嘉兴赋税沉重,且区域行政管理不顺畅。明宣德皇帝也为此头痛,但嘉兴府对朝廷来说,实在是块风调雨顺、粮米充足的宝地,他一时也想不出一个管理良策。于是,明宣德四年(1429)三月,宣德皇帝委派浙江巡抚、大理寺卿(相当于浙江省长、最高法院院长)胡概,到江南巡视,特别是到嘉兴府各地详细巡视,看看到底情况怎样。
要说这个胡概(1385—1434),在朝廷中也是一个既有经世致用之策又有较大魄力的大臣。他本姓熊,字元节,江西丰城人,幼时父亲去世,后随母亲改嫁到胡家,因此姓胡。明永乐九年(1411)高中进士,曾担任御史、按察使,宣德年间升为浙江巡抚、大理寺卿。在他担任浙江巡抚、大理寺卿期间,浙西一些豪强勾结郡邑府县的官员,对百姓横征暴敛,甚至残杀无辜百姓。当时,海盐县就有个恶霸,名叫平康。这一恶棍聚集八百余人,欺行霸市,骚扰地方,无恶不作,官府也奈何他不得。胡概将处置平康团伙作为一个“下马威”,经一番部署,将平康捕获,并立即斩首示众。随后,胡概又把为非作歹的首要分子数十人全部拿下,处以极刑。他雷厉风行的举措,令当地治安情况迅速好转。
胡概巡视嘉兴府过程中,经过实地察看,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认为,嘉兴府当时管辖嘉兴、海盐、崇德三县,“为里一千九百有九,民二十九万六千三百户,税粮八十五万余石。”(《明宣宗实录〈宣德五年三月戊辰条〉》)嘉兴府还要承担额外增加的军饷、贡赋等,这些赋税数额,高出其他府好几倍。地方太大,管理困难,导致匪盗纷起,民不聊生。如崇德县地方太大,许多歹徒纠集一起,作恶多端,纵然官府有心剿灭,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大民伙,势难专制”。嘉兴府地域如此之大,政事又如此繁杂,所以“宜增设县治,建官分理”。于是,胡概上奏宣德皇帝,以“地广赋繁”为依据,奏请朝廷将嘉兴府拆分,增设县一级区划。
应该说,宣德皇帝还算是实事求是的开明之君,他接到胡概的奏书后,又派出吏部员外郎奈亨,率领浙江官员,对嘉兴府实情进行仔细论证。明宣德五年(1430),皇帝正式下诏,将嘉兴府嘉兴、海盐、崇德县拆分,增设诸县。具体为:嘉兴县西北境设秀水县(秀水县于清宣统三年十二月并入嘉兴县),嘉兴县东北境设嘉善县;海盐县境内增设平湖县;崇德县境内增设桐乡县(崇德县于1958年11月并入桐乡县)。就此,嘉兴府下辖七县,称一府七县。海宁县仍属杭州府管辖(1949年5月,海宁县解放,属嘉兴专区管辖)。
拆分嘉兴府这一举措,在如今看来,也算是划小核算单位、促进经济发展的举措。自明宣德年间开始,四五百年内,嘉兴府县一级的体制基本未再变动。
此后,嘉兴府在农业和手工业发展的基础上,商品经济日渐繁荣,棉布丝绸行销南北,远至海外,秀水县王江泾镇的丝绸获得“衣被天下”的美誉;秀水县濮院镇丝绸“日产万匹”,名闻遐迩(后濮院镇划为桐乡县管辖)。嘉善县有着“收不完的魏塘纱”的谚语,明弘治《嘉兴府志》记载:“嘉兴为浙西大府……江东一都会也。”
新中国成立后,虽然嘉兴区域略有变动,如嘉善县曾并入嘉兴县,海盐县曾并入海宁县、平湖县,但区域面积基本未变。
从嘉兴的区划变迁可以看出,明代浙江巡抚胡概当初析分嘉兴府的建议,确实有理。如今,嘉兴市在党的领导下,人民群众干劲十足,五县(市)两区经济社会发展,如日中天,名列全国前茅。欣喜之余,我们也不能忘记胡概当时正确的析分建议。你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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