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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兰斑斓的秋色里

2022年01月12日 10阅读 来源:嘉兴日报

车子在剧烈颠簸,两旁是巍峨的山,被秋天微微染黄的草甸沐浴在阳光里。

这是去阿拉克湖国家湿地公园的路上,山道崎岖,弯道多,悬崖多,四千多米的海拔也让越野车显得吃力。在一个急弯处,越野车后轮下滑,差点翻进沟里,幸亏师傅灵敏才化险为夷。三个多小时后,车队来到了艾伟垭口,那里海拔4900余米。经幡在风里翻动、起舞,阿拉克湖已在眼前,成团的白云悬在远方,山峦连绵,在这下方一个湛蓝的湖泊清晰可见。

车队直冲而下。草甸一望无际,如绒,如毯。车行驶在人为开出的车道上,腾起了尘土,尘如烟,大雾一般罩在前方。远处,不时看到羊群,还有骑在马上的蒙古族放牧妇女。鲜艳的服饰在绿色的大地上显得分外醒目,羊群缓缓移动,放牧的鞭子高扬在空中。

湖很近,但又仿佛很远。一群野黄羊闯入了,五只,睁着好奇又胆怯的眼睛,看着眼前这支由五辆车构成的车队。湖中,有两只丹顶鹤也抬起了眼。阿拉克湖的原始居民对于我们的闯入,没有表现出惊慌,它们依然从容与淡定。

我跑过藏区不少的湖,但阿拉克湖依然让我激动。天辽阔无边,成团成团的白云低压着,千姿百态,仿佛静止在那里。湖边是一个多彩的世界,当绿草蔓延至湖边,突然转换了颜色,一种褚红色的草占据了湖畔。蓝色的湖面和天空,白色的云朵,以及红绿交织的大地,占领了我整个视野。

下车,漫步湖边,眼睛被五彩包围。湖闪着波光,波光跟随风而舞,与阳光互动。起伏的大山构成湖的背景,白云移动,山也跟着光影在走,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阴暗。明亮与阴暗有时是并列的,即使是同一座山峰,依然显现出明与暗的重叠与交织。湖边的地是松软的,甚至泥泞,稍不留神鞋子会下陷到黑色的泥土里。潺潺的水从泥土下涌出,看不见来路,它便是从远处的雪山或冰川上涌来,潜伏在地里,一直到湖边才露出欢快的真容。

水是冰的,一触,直透心间。临岸,有藻类弥漫,在藻类间还有条条小鱼的身影。涌水的地方形成了小潭,那里有更多的鱼,把手伸进潭里,鱼竟然能被擒住。鱼只有手指长,上面有黑色的斑点。手一松,鱼又轻轻游回湖中。

山川寂静。阳光在无声地抚摸与移动,远处有牧民与羊群,也在轻轻移动。

这是舒心的一刻,喝着我们自制的奶茶,遥望湖面,感受被白云包裹的那份温暖。我把它与羊卓雍措相比,两者有着惊人的相似处。阿拉克湖是羊卓雍措的缩小版。

从都兰至阿拉克湖一个来回,全程花去了七个多小时。坑洼不堪的路上惊险不断,去时一辆车爆了胎,回程时我乘坐的那辆车也同样爆了胎。然而,风景就藏在这样隐蔽的路上,与世隔绝,风情万种。

都兰县城不大,棋盘形的街道构成主轴。全县只有九万余人,面积却有4.527万平方公里,其中有汉族、藏族、蒙古族、回族等民族。

都兰在蒙古语中是温暖的意思。这里绝大多数的地名都由蒙语来命名,如察汗乌苏,夏日哈等等。我一直好奇,在青海的内陆,怎么会有这么多蒙古族群的存在呢?带着问题,我走进了都兰博物馆,阅读资料后才得以了解全貌。

原来,公元四世纪,鲜卑族的一支1500余人,由吐谷浑带领从辽东开始迁徙,一路浩荡,一路风雨,最后来到了青藏高原。吐谷浑王国由此诞生,自公元417年至688年,建都都兰的王国竟然延续了271年之久,成为连接中原与吐蕃的重要枢纽。

秋日的一个上午,骄阳穿透云层悬挂在山峦的上方。大山无言,唯有一条小河淌着欢快的水。伴着淙淙水流,我们一行人赶往位于热水乡的古墓群。这是一片巨大的墓葬群,据说古墓总量有数百座之多。

我们来到了最大的一座墓葬,血渭一号大墓。初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座墓,山岗高耸,与周边的山脉连成一体,山坡上各种荆棘植物正在茂盛地成长。我细看,其中一枝荆棘上竟长出了红色的果实,很耀眼地招摇着。都兰陪同的人员介绍,整个这座山就是一座墓,它是全国十大古墓之一,有“东方金字塔”之称。

沿着土山往上走。山高三十余米,来到顶处,见到几处下凹处,有考古挖掘的痕印,但就此止步,没有继续深挖。这座大墓东西长55米,南北宽37米,体量占古墓群之首。据推测,修建这样的大墓需一万人耗时一年以上,种种迹象推断,这应该是土谷浑王室的墓室。在顶端的侧面,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横截面,那里有柏木与石头,一层柏木,一层石头,层层相叠。据介绍,墓室共有九层,当地人称之为“九层妖塔”。目前,考古人员只开挖了墓葬的一二层,发现大量陪葬物品和陪葬的马、牛、羊等动物遗骸,另有古代皮靴、古藏文木片、古蒙古族文木牍和大量丝绸。为了保护这批价值连城的文物,挖掘工作没有继续下去。

站在墓顶,举目瞭望。察汗乌苏河从面前缓缓流过,对面是连绵的山岗,天鹅绒般的草甸一望无际。金戈铁马,百族耕耘,牧歌悠扬,一幕幕雄浑悲壮的民族史诗曾在这里上演。想到这,我内心不禁百感交集。

车子奔跑在香日德镇上。

庄稼地里突然涌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那道金光特别耀眼,仿佛涂了油脂一般。风吹浪起,金色就在秋风里泛起浪涛。

这是藜麦,一种我第一次见到的粮食作物。

与麦子相比,藜麦多了一层华美与瑰丽。它挺拔,几乎与人同高,黄色的茎秆,黄色的叶子,黄色的果实。果实在顶端,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的,一团团,像是小米一般。同伴们一下子激动了,都涌向田里,与藜麦合影。藜麦如同青海湖畔的油菜花一样,受人追捧。高原的阳光既亮又炽,在阳光下,藜麦更耀眼了。

初次尝藜麦是在西宁。都兰的朋友来接机,下榻后接风,其间有一道小食就是藜麦。藜麦装在小碗里,每人一碗。我不识这东西,初看像小米,一尝,味道竟然极好。朋友介绍说,这藜麦营养价值高,是航天宇航员的日常食物。后查资料得知,藜麦原产于南美的安第斯山脉,适合高海拔。其营养价值超过任何一种传统的粮食作物,是一种全谷全营养完全蛋白的碱性食物,蛋白质含量与牛肉相当,品质不亚于肉源蛋白与奶源蛋白。藜麦所含氨基酸种类丰富,除了人类必须的九种氨基酸,还含有许多非必须氨基酸,并且含有种类丰富且含量较高的矿物元素。就是这么一种宝贝,令我眼界大开,没想到在这片高原上还存在如此神奇的作物。

香日德河从镇子穿过,那是一条浑浊的河水,但正是这片浑浊带来了肥沃。香日德土壤主要以棕钙土、栗钙土和风沙土为主,因为土壤、气候、昼夜温差大等原因,气候适应于多种农作物生长,于是就形成了香日德一个独特的小气候。香日德镇曾创下小麦亩产2013斤的世界纪录,被称为"沙漠绿洲"。

与藜麦相邻的是枸杞。车开过,大片的枸杞树就在路旁,空地上铺了塑料纸,农民采摘下来的枸杞晾放在此。红红的果实鲜艳地覆盖着大地。我曾品尝过都兰的枸杞,个大,饱满,甜分足,我个人觉得完全可以和宁夏的中宁枸杞媲美。漫步在低矮的枸杞林里,摘下两颗放入口中,一股清凉与甘甜一下子充溢舌尖。

路边的白草如剑一样挺立在杂草中。蒲公英白色的球冠在迎风摇曳。一切都生机勃勃,秋天的大地沉静又美好,丰收的景象令人畅怀。

打开手提电脑,搜索“都兰与丝绸之路”,一条视频跃入眼帘。

央视的节目,题目叫“途经都兰的丝绸之路一时繁华”。

片中介绍了都兰古墓群以及从墓里出土的文物,这里面就有波斯的金银币,还有粟特的金银器。片中的解说词是这样说的:“都兰古墓群出土的丝绸与金银器等明确指出了它们来自两个方向,东方和西方。这让人们很自然地联想到那条连接东西方的古老商道——丝绸之路。于是,考古人员大胆推测,除了那条被人们熟知的途经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外,应该同时存在另外一条丝绸之路——青海路,而都兰正是这条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转站。”

这就是这些年考古界热门的一个话题——丝绸南路。

在都兰博物馆,我亲眼目睹了众多钱币,有古罗马君士坦丁堡的金币,还有波斯的金银币。英国学者彼得·弗兰科潘在他的著作《丝绸之路》中曾经这样说:“我们可以想象一下2000年前一枚金币的生命历程。它在罗马帝国的一个省级造币厂铸造,作为一名士兵的部分军饷被用来在英格兰北部边疆购买物品,随后又回到了罗马帝国税务官的保险柜里,接着到了一个去往东方的商人手里,后又被用作支付购买在巴里加沙销售的食品。它深受兴都库什地区统治者的喜爱,他们感叹钱币的设计、形状和样式,然后让雕刻师照原样制作——而雕刻师本人可能就是罗马人,或波斯人,或印度人,或中国人,或就是学过造币技术的当地人。这是一个相互联系、非常复杂、渴望交流的世界。”

在博物馆里,我也见到了许多做工精美的丝绸织品。由于天气干燥等原因,这些丝绸得以较好地保存下来,有些丝绸品的精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这些钱币与丝绸究竟经历了什么,已无从可考,但它们都留了下来,给我们后人一个瞻仰、学习与思考的机会。

在央视的节目里,同样展示了都兰的一件丝绸织品。在这件文物上,有西方神马六列,上面还有波斯人和太阳神的图案。同时该丝绸织品上又不可思议地出现了唐代的官帽。这样的“混搭”并非偶然,从中可见当时东西方沟通的深入,不仅物质上在进行交流,还在文化上开始了大胆的融合。

秋变深了,凉意阵阵。

驱车前往农家的途中,满眼皆是秋景。树叶已被染黄,金色的树叶迎风喧哗。高大的白杨树在村口屹立,黄土夯的土墙显得醒目。选定一户人家,享受欢聚,也享受夜的沐浴。

牛羊肉上桌了,油炸面圈上桌了,刚摘下的西红柿也上桌了。藏族小伙唱起了草原牧歌,蒙古族的女干部也用嘹亮的歌声技惊四座。欢歌笑语在村庄上飘荡。

这时,清凉的雨落了下来。雨声在院子里有节奏地轻拍着,水声与歌声交融。这片干旱之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露。我们喝着小酒,唱着一轮又一轮的歌。

这些天,在都兰,高海拔令我疲惫,但这里有自然的美景,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文化。两者交相辉映,又令我倍感振奋。我自告奋勇,高歌一曲,献上了一首《橄榄树》。“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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