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松
从小,我就对蜜蜂怀有敬意,因为它是勤劳的象征,还给我带来无限的快乐。
童年时代,我家前后邻居都是外来户,一家绍兴,一家苏北,他们住的都是茅屋,就是那种斜斜的屋面由稻草铺成,而墙壁则由黄泥垒成的那种,我们都叫它草棚。很多时候,这些草棚的墙面还不抹石灰,光秃秃的,成了蜜蜂安家的好去处。
仲春时节,乍暖还寒,油菜花开,正是蜜蜂飞舞的好时候。它们飞累了,就循到朝南的泥墙上钻个洞垒个窝,在里面歇息一阵。草棚朝南的泥墙上布满了蜂洞,好像鬼子用机枪扫射过一样。一个个洞眼,蜜蜂钻进钻出,抑或是为了争抢地盘,它们经常会发生“碰撞”,相当于如今的交通事故。那个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只要躺在这布满蜂洞的泥墙下面,听着蜜蜂嗡嗡嗡歌唱,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四肢乏力,昏昏欲睡。如今想来,这简直是人生的享受,但少不更事,我总会产生丝丝烦躁与不安。
游戏是孩童的天性,农村孩子的游戏都由自己创造。大家找来大小不一的药瓶,事先塞进一些金黄色的菜花,算是为蜜蜂提供粮食,然后就开始扒蜜蜂了。选一根适中的麦秆作为工具,看到一只蜜蜂钻进了洞,就马上将瓶口对准。瓶口不能捂得太紧,而要稍微倾斜一些,以能让麦秆伸进去驱赶为宜。驱赶蜜蜂很有讲究,太用力了不行,容易将蜜蜂刺死;太轻柔了也不行,蜜蜂会我行我素不理睬你。这个分寸就是技术高低的体现,我们几个孩子谁扒蜜蜂多谁扒蜜蜂少,全看你分寸掌握得怎么样。有时候,我一扒蜜蜂就出来了,这大概是我正好惹到了它的痒痒;有时候,无论我怎么扒,使尽了轻重缓急,蜜蜂还是无动于衷,这种情况往往会惹得我发毛,就捡来一根小竹子,直捣黄龙,将蜜蜂活活戳死,算是同归于尽。
用不到多少时间,我们就能扒到不少蜜蜂。这些小生灵在瓶子里飞舞歇息,怪有趣的。我想看它们怎样采花酿蜜,可就是看不清楚,只见它们这里抓抓、那里歇歇,这难道就算采花酿蜜了?一气之下,我就旋紧盖子,不理睬它们了。等第二天想起,我发现蜜蜂已经全部死光了。奶奶告诉我,虽然给它们准备了食品,但它们也和人一样需要呼吸,需要在瓶盖上钻几个小孔通气才行。我照样做了,蜜蜂果然能够多活一天,但最终也还是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奶奶给我的解释是,蜜蜂关在瓶子里等于吃官司,它们都活活气死啦!现在想来,奶奶还真是一位哲学家,她老早就懂得了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道理了。
馋嘴巴也是小孩子的天性。尤其在那个年代,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是普遍现象。不知是谁,发明了吃蜂皇浆的“秘妙”,只要将蜜蜂屁股掰下来一吮,就能尝到甜甜的蜂皇浆,大补呢!勇敢的孩子掰了尝了,说“好吃好吃”,我看着蠕动着的毛茸茸的身子,总不忍下手。勇敢的孩子笑我胆小,掰了一只戳到我嘴上,我一舔,果然甜滋滋的。
到了小学,我读到了唐朝诗人罗隐的《蜂》:“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这首古诗可以猜谜,可惜难度不大,小学时代已经失去了功效。读师范时,我读到了鲁迅《给颜黎民的信》,先生在信中告诫青年读书“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叮在一处,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我当时就做到了熟读成诵,就是如今,也还能朗朗上口。读书的方法的确不少,但“采百花之长,酿自家之蜜”是我遵循的不二法则。此外,杨朔先生的《荔枝蜜》也给了我很大的影响。“我不禁一颤: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人类酿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却又多么高尚啊!”这段话,就是“蜜蜂的赞美”。有人对杨朔散文颇有微词,我却爱屋及乌。
当了小学语文教师后,有段时间,我多次执教散文家李天芳的《赶花》。我觉得《赶花》这个题目太形象了,活灵活现描摹了养蜂人“只能人赶花,不能花等人”的生活。犹记得那年参加特级教师评选,我抽到《赶花》一课,导入时,我让学生辨识《读者》的标志——蜜蜂,课末结合《读者》拓展课外阅读,自以为新颖独特,前后呼应,结果还是名落孙山了。但我没有气馁,我坚信采得百花香,终能酿成蜜,只要勤劳如蜜蜂,人生就会过得充实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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