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煜
小时候,我就听说东栅有座吉祥庵,但从未有人提起那里有过什么佛事活动。在东栅老人的口中,它是一个始于辛亥革命,甚至更早的读书学堂。
我家三代人就读于东栅小学。父亲和他的姐弟五人,都是在吉祥庵上的小学。但是,听他们说起那段读书经历,和许多东栅老人一样,只讲在吉祥庵里读书。“吉祥庵”,也便成了老一辈对东栅小学的俗称。
吉祥庵小学毁于抗战中,我辈无缘见它一面。庵院遗址,倒是我从小经常去走动的地方。虽然,我没有见到一点父辈读书时的校舍痕迹,但是,它却如我童年的一个“课堂”,给了我许多回味无穷的知识与乐趣。
几十年过去了,这乡野间无垠的露天“课堂”,我没齿难忘:张家弄北口,越过平嘉公路,落北不远,便可到达吉祥庵遗址。这里,一条小河,自西向东,静静地流淌。春天,我和小伙伴开心地在那里捞过蝌蚪。秋日,我为家里养的兔子在河岸割过青草。河面架着的一方独块石板的桥梁,没有栏杆,没有石级。过桥往西,我走上一个坡度蛮高的大土墩。这就是老辈人常常念叨的吉祥庵小学的所在地。那时,土墩上除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坟墓,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野。下坡往北,沿田埂,我到过一个叫长浜的村庄,在田头,第一次看着同学盛月凤的父母在踏水车,灌溉稻田。这是留在我脑海深处典型的农耕场景。沿河北岸往东,在同学金汉民家的大草棚里,我体验过“冬暖夏凉”的人居环境;他家门前的箬竹丛,青翠茂盛。我曾就尖尖的小笋拔节落壳现象,问这问那,方知竹子由蛮好吃的春笋长成。
有一年的冬天,我曾在这条小河边兴致勃勃地看渔夫用手摸鱼。只见趴在船头的他,身穿破旧的棉背心,光着的双臂,在热水木盆里一浸,直接伸进冰冷的河边草丛里,双手几下扑腾,从水里摸出条鲫鱼来。许多年后,我把这不可思议的捕鱼场景,写进了一篇水乡渔事的文章里。
吉祥庵遗址地势较高。南侧那条四通八达的小河,倍添了小村几分“山水”风光。它东去,在金汉民家前分叉,东过石梁的永丰桥,入俞家汇。南经平嘉公路桥(也名永丰桥),越田畈,和东杨庙边的镇区后河合流,出常丰桥,进双溪;小河经过西边那座独块石板小桥,在遗址高地前成较大的斗状水池,乡间称浜底,可让船只在那里掉头。浜底南北有大水沟相通,它北连长浜;南去遥对镇后河畔甘园芝家的大竹园。这断头的南水沟,在平嘉公路开筑前是否通小镇后河?浜底的南北大水沟,是否由河流演变?沧海桑田,虽没人能说得清楚其原委,却是吉祥庵遗址前原始河流、水系的风水。
一条小河,一个小村,水乡的原野,充满了水的滋润,水的活力。然而,吉祥庵建于何时,查志无记。
1962年,人民公社六十条颁布,为农民重新分划自留地。吉祥庵遗址上的大殿、后殿宅基,成了盛月凤家的自留地。清理了乱砖碎瓦,打垄种上番薯苗。收获坌番薯时,挖得碑刻残石。上有阴刻“吉祥大将军韩琦”字样。
韩琦(1008—1075),宋代名臣,为相十载,辅佐三朝。宋徽宗时追封魏郡王,谥忠献。他不但军功卓越,匡正纲纪,而且为人淳朴厚道,器量过人。至清代,先后从祀历代帝王庙及孔庙。今,安阳有韩琦庙,敬其治国理政之榜样。
宋·隆兴元年(1163),有凤凰落双溪分流半岛鸣瑞,示祥瑞之兆。于是,嘉兴出生的赵昚称帝宋孝宗。新帝登基,即为岳飞(1103—1142)昭雪。明万历年间(约1596),嘉兴三塔塘建岳王祠,祀岳飞。吉祥庵祭神韩琦,正是东栅人对定国安邦宋臣的敬重与崇拜。
春去秋来,“城市化”的喧嚣,带走了吉祥庵遗址畔水乡的悠然,那流淌的小河,农耕的小村,已不复存。在这里,我终于收集到“吉祥庵”的一块小村门牌,这是金汉民家的珍藏。我把它看成早期东栅小学俗名的“校牌”。透过这蓝底白字的铁皮搪瓷片,学童琅琅的读书声,玩耍的欢笑声,似真似幻,在我耳边回响。“理悟渊源”。冥冥之中,它仿佛注定了我与吉祥庵小学会来一次“亲密接触”。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