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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栅老街

2022年01月10日 10阅读 来源:嘉兴日报

陆勤方

去丁栅老街,是借了采风创作之名的。一帮子被誉之为文艺家的男男女女,趁着某个挺有影响的影视摄制组,在那里捣弄近一月的拍摄活动,去赶了个场。

据说,韩寒的《乘风破浪》摄制组在丁栅老街活动了一段时间。我们去赶场,自然不是因为韩寒。只是镇里作这样的走访线路安排,还不免是夹带着这么个因素的。所以领着我们转悠的小青年,指着这里那里,说的都是拍戏的什么什么,或是一个水榭楼台,或是那艘游轮快艇……桥头小店里老姐大妈们的口头演义中,除了语气之中透着不少的喜悦和得意外,倒也了解了些有关剧情、有关演员的花絮。想想也是,那些个原先只在电视机里看见的俊男靓女,竟然三天两头在这街上、店里奔进奔出,还演绎着还会在银幕上看得到的哭哭笑笑的人间悲欢故事,还不得逢人便说啊。

丁栅是一个有历史积淀和文化内涵的老镇。穿行在窄小弯曲的街弄,抚摸着斑驳的砖墙,砖墙上排布着锈色如墨的铁钉,从下向上一直连接到房屋的顶端,抬头便是深邃如洗的天空。背阴的墙脚跟处,一丛一丛的杂草,细细的像龙须。底下,还满是毛茸茸的青苔。桥东头那破败、低矮的老屋门口,坐着两个各自都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估计是外来打工者的家属。桥西头就是那家卖些烟糖杂货的小店。临街的房屋门大多是关着的,街面上也不见其他行人。有一只花猫本来是睡卧在桥石阶上晒太阳的,看到我们这么一群人走去,便挺不情愿地伸了个懒腰,走了。站在小店门前的街上,可以看见老街立面的门板上,有很少见得到的扣在木板里面的门栓、老式的门锁搭扣,还有“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将丁栅老街上拍的几张照片发去微信朋友圈里,倒是引来了好一片的点赞,还引发了一连串怀旧的感叹、乡愁的抒发。

对丁栅老街的记忆,应该是始于二十来年前。因为编写《嘉善县乡镇志》,当年跑遍了所有的乡镇。不少的地方,还跑去了一些村里。在丁栅,就去了好几个村里,看过沉香荡、长白荡、白鱼荡等。印象中的丁栅,真的是个漂在水上的乡镇,多河港,多湖荡,到处是水、是湖。据说当年的丁栅乡境内,有8个湖荡面积在200亩以上,最大的长白荡面积达3200亩。

丁栅的古名叫“六塔镇”。清人曹庭栋《魏塘纪胜》记载“六塔港”云:“祥符荡东北支流名六塔港,相传旧有普照寺,寺前有六塔,故名,今废。”所谓六塔,未必是高耸云端的建筑,更有可能的就是普照寺历代主持的圆寂之所。后来之所以改名丁栅,那是因为丁宾。

在清代光绪《嘉善县志》中,对丁栅的记载很简单,而且连附注都没有。

“丁家栅:在八北区,治东北三十里,明丁氏居此。”

明宣德五年(1430),从原嘉兴县的东北划出思贤、迁善、麟瑞、永安、奉贤和胥山六乡,建置嘉善县。“八北区”属永安乡,在县城东北方向。这里所说的“明丁氏”,应该可以明确的,就是历代志书中都有传记的明隆庆五年(1571)进士丁宾。依《嘉善县乡镇志》的表述,丁宾进京做官后,丁家建造了占地几十亩的府宅,并在东西南北四个河口设置了防盗木栅。所以,将市镇名之为丁家栅。

其实,丁家栅是丁家的世居之地。清乾隆年间诗人曹竹君《魏塘竹枝词100首》中有诗云:“香湖古迹漫低徊,秋水亭边水一隈。妾效寿阳妆未得,溪庄约伴去探梅。”香湖古梅,在沉香荡南沉香亭旁。丁氏祖先湖南丁五三在北宋靖康年间扈驾南渡,卜居于此,手植黄梅一枝,传十一世,历四百余年。永宇溪庄是清人曹庭栋为自己营建的寿藏之所,屋外植梅百株,近旁为秋水夕阳亭。诗作所云当为因约去探溪庄之梅,而思香湖古梅。沉香荡之名,或许就是因了这古梅。

丁氏世居沉香荡之滨,所居之所有“世守旧庐”之誉。作为晚辈的嘉兴人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对丁宾有这样非常生动的记述。丁家世代财力雄厚,但丁宾无论在什么地方,始终过着非常简朴清廉生活,住的是低矮简陋的房屋,坐的是一把柳木椅子、挂的是一个粗布帘子,而且用了几十年都不换。读书为官几十年,能够保持生活俭朴、以粗劣衣食度日,像苦行僧一样的人,沈德符说只有丁宾。

丁宾的仕途起落,还是挺有意思的。明隆庆五年考取进士,任职应天府句容县知县。后内调任御史,因拒诬他人而被免职,归乡讲学10余年。万历十九年(1591)被举荐,官复原职。随后任职南京大理寺寺丞、右佥都御史兼督操江、工部左侍郎、南京工部尚书,后累加太子少保、太保等。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丁宾在朝为官几十年,多数时间是在南京,明朝的南都。按《明史》的说法,原因是“强直无所附丽,不为执政所喜,则以此远之”。

有两则传说故事,可以解释丁宾的人格品行。一是丁宾考中进士后将去句容赴任时,其父对他说,你去当县官,如果戴乌纱帽的官员、戴吏巾的下属和穿青衿的读书人说好,我是都不会相信的。只有戴瓜皮帽子的百姓说好,那我才会相信。所以,丁宾在句容任职6年,政绩不错。由此引出了第二则故事。内阁首辅张居正是丁宾的恩师。丁宾在句容知县任上政绩不错,进京朝觐皇帝,并去拜见了恩师。张说,听说你在句容干得不错,挺有业绩。丁答,再干三年会更好。惹得张居正一个“迂阔”的评价。什么意思,就是书呆子。

这些传说在明末海宁人的《枣林杂俎》有记。自行科举选才制度以后,门生与恩师的关系往往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彼此依附,利益共同。张居正身为帝师,又任内阁首辅,权势极大,有多少人都想巴结而不得。丁宾作为其门生,竟不太在乎这种利益关系,可见其个性之特别、之“强直”。所以,被誉之为“气节独挺,千寻风猷,直超万古”。

丁宾之为官,除了努力尽职尽责以外,最为世人和后代称颂的,是“每遇旱涝灾害,常请赈贷”。而且,他本人更是捐银献粮。据明代著名慈善家、近代民间慈善组织的先行者陈龙正统计,丁宾一生为做善事,前后捐银达30000余两。不久将祖业悉数捐出,甚至还借钱粮来赈济乡民。可以说,丁宾是嘉善历史上第一个裸捐的人。

还是回到穿越了三四百年以后的丁栅老街吧。即使是在午后温暖的秋日,阳光明媚,秋风和顺,冷清、破败、萧条,丁栅老街给人感觉得到的好像只有这么些词汇表述。从桥东的窄小街弄里走出,跨过已经不再是古老的丁家桥,桥西头小店里的老姐大妈们依然在聊着那几个明星演员,谁谁很随和,谁谁挺有范。转过了街角,墙脚下看到了一块大户人家门前的户当石,依稀又看见了当年老街上曾经的繁荣。

沧海桑田,又能遗存下多少的曾经,多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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