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崇祯《嘉兴县志》镇海楼图,汉塘、魏塘、白莲寺、会龙山、东塔寺等大致位置均有标注
清代沈珏《嘉禾胜景》中的白莲寺图
上世纪70年代的凤凰洲,小分水墩上立有区分平湖塘与嘉善塘的指示牌
明代崇祯《嘉兴县志》中描述会龙山寺的段落
2020年11月1日,双溪路口至东栅老街段开始封道,凤凰洲隧道工程进入了全面施工阶段。
凤凰洲隧道是庆丰路北拓的咽喉,它将在生机勃勃的嘉兴东部新城与湘家荡区域之间开通一条快速公路。
11月10日,我来到凤凰洲隧道工地。上海市政总院庆丰路(凤凰洲)隧道建设项目经理部,设在原浙江永庆塑胶公司的办公大楼,这里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在我的眼前,那些曾经熟悉的厂房,大多已夷为平地。仅剩的办公大楼,粉刷一新,成了隧道工程统筹实施的指挥中心。
说起来,这个建设项目,与我还颇有渊源。
事情需从八年前讲起。
2013年1月11日,我去嘉兴市工商局《工商行政管理志》办公室访友,偶然间看到一幅嘉兴市城建规划图。按规划图所示,庆丰路北拓工程,跨平湖塘、嘉善塘,将建设一座桥梁,桥墩拟建设于凤凰洲上。
看到规划图的一刹那,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在那之前的许多年,我一直在关注凤凰洲的人文历史,并为此收集资料、撰写文章,虽然肤浅,但深感这里的每一滴水都蕴含着嘉兴水乡文化的璀璨之光。如果凤凰洲上竖立起一座桥墩,那么,这片水域的自然风貌必将荡然无存,嘉兴的一段历史文脉因此会被切割、消亡。
出于这样的考虑,我萌生了呼吁改变这个建设规划的想法。
1月24日,南湖区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副局长约见我,想邀我参与编撰《南湖区建设志》。我和她刚一见面,便不拘礼节地说:“让我先和你谈个事。”这位副局长姓陶,为人随和,她在东栅分管城建工作时,曾邀我为辖区新建的两个居民小区取过名字。
我指着她办公室墙上的城建规划图,向她陈言:“我反对在凤凰洲上建桥墩。”
陶副局长很惊讶,忙问为什么。于是,我把凤凰洲古往今来的人文历史,滔滔不绝向她讲述起来……
陶副局长听得很认真。听罢,她沉思了片刻问我:“您那本《寻找东栅》里有这些记述?”我说:“这本书是2009年出版的,这些年,凤凰洲的故事更丰富了。”
她慎重地回复我:“你的想法有道理。南湖区有机更新工作规划时,我会转达您的建议。”
没有半点敷衍。如此的交流过程,让我似乎看到了更改凤凰洲上建设桥墩方案的可能。
不久之后的3月18日,《南湖晚报》公布了《嘉兴市城市有机更新总体规划(征求意见稿)》。看报时,我发现方案中凤凰洲上的桥墩仍赫然在目,心里一凉。
我想,报纸上的“征求意见稿”,往往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呜呼!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即便“死马当活马医”,也要针对这份规划,提出一个普通市民的意见。
于是,我立即“奋笔疾书”,描述了嘉兴八大水系中的平湖塘(汉塘)与嘉善塘(魏塘),以及凤凰洲的历史人文。指出这片水域自古以来是除嘉兴南湖外,城东得天独厚的自然胜迹。
宋隆兴元年(1163),嘉兴出生的赵昚当上了皇帝。宋人张尧同在诗集《嘉禾百咏》的《凤凰洲》《龙舌头》及附注中,盛赞这里“凤凰落洲鸣瑞”,是嘉兴呈现祥瑞之兆的风水宝地。凤凰洲周边,曾经拥有大量的历史建筑,如宋代的白莲寺,元代的会龙山寺,明代的会龙桥;与此地相关,还留有元明时期《双溪夕照》诗篇,清代的人文景观“汉塘春桑”,以及不少的古代名人诗画。
针对“有机更新”方案,我直言不讳:“东栅,要关注、保存凤凰洲的自然风貌。如果公路桥架到凤凰洲上,这片水域的风光就会被彻底破坏……即使我们这一代人没有或不想开发凤凰洲的水文化,就应留给后人一片原始的水域。千万不能随心所欲而造成历史的遗憾……为此,我建议途经凤凰洲的公路改道,或从水底通过。”
就原公路规划建设方案,我没有用“隧道”一词,而是谨慎地说“从水底通过”。因为,我自己也觉得,为保护一片水域,改桥梁为隧道,无疑会大大提高工程预算,这样的建议,有点异想天开了。
之后,我将这份名为《不要破坏东栅凤凰洲水域的自然风貌——致嘉兴市建委规划编制科》的邮件,发给了嘉兴市建委规划编制科。
邮件发出一周后,3月26日,《南湖晚报》刊发了以《有机更新要打造嘉兴特色亮出历史底牌》为通栏标题的报道。这篇报道,是3月18日所刊登征求意见稿的市民意见反馈综述。记者对我那封电子邮件内容进行了整理刊发,还以《反对破坏东栅凤凰洲水域风貌》作为小标题。更令我惊喜的是,我的“从水底通过”建议也公开出现了。
又过了12天,4月8日,凤凰洲的命运出现了真正的转机。嘉兴市建委规划编制科给我回复了邮件:“关于庆丰路北延伸段拟跨越平湖塘、嘉善塘之间凤凰洲的问题,已向领导反映,并引起高度重视,已于日前责成我们将您的来信转交给规划编制单位认真研究……新方案将考虑改从其他位置跨河,最大限度地保存东栅凤凰洲的天然景观本底、延续历史文脉,并结合东栅片区的城市有机更新,对其采取更妥善的利用方式。”
言外之意,凤凰洲上建桥墩的方案,已告搁置。看到这封邮件,我长舒了一口气。
冬去春来,转眼六年过去了,我期盼已久的喜讯终于到来。2019年10月18日,“嘉兴发布”公布了“南湖区首条下穿隧道即将开工建设”的消息,我兴奋地下载了这则新闻和隧道工程示意图。
我为凤凰洲能够保留自然风貌而庆幸,它将以史无前例的姿态,为嘉兴所瞩目。嘉兴市建委、南湖区交通局注重保护乡土人文历史风貌的开明作风,令我深切感受了文史研究工作为地方文化建设、经济建设服务的价值。
当年,我异想天开地建议庆丰路北拓公路“从水底通过”,如今,这已经成为现实中正在施工的隧道工程。2020年11月10日,我戴上安全帽,穿越圈入工作区的吴泾路(景湖路),来到了一派繁忙景象的工地。不远处,一台台高耸的打桩机,正向凤凰洲深处浇灌下一根根混凝土深桩。
望着这繁忙的施工景象,蓦然间,我想起了宋代张尧同《嘉禾百咏》中《双溪》的一诗:
柔橹声相应,名齐汉魏收。
可怜一溪水,分作两塘流。
850多年后的今天,两条拦河壩,把“两塘”与凤凰洲,合成了嘉兴第一个水下交通隧道工地。
从坝上放眼平湖塘,水面一片平静。西边残存的东栅老街区,南侧新区的高楼大厦,书写着水乡的变迁。不久之后,拆除拦河坝之时,就是凤凰洲隧道竣工之日,被无数嘉兴文人歌咏的凤凰洲,将延续其耀眼的人文底蕴,以新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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