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林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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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萧红《回忆鲁迅先生》
杨晔城
她是民国四大才女,被誉为“20世纪30年代的文学洛神”,鲁迅称她为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然而,她的一生历经坎坷——幼年丧亲、遭遇婚变、情路多舛、饥寒交迫、逃避战乱、流浪奔波……19岁离家出走,最后因病客死异乡,她只活了31年。正如她在临终遗言中所写“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她的作品《弃儿》、《生死场》、《呼兰河传》、《孤独的生活》、《跋涉》是她悲惨人生的真实写照。命运对她如此不公!
她是知性女人,真善美的生活,是她“永远的憧憬和追求”。因缘际会她得遇鲁迅,不仅收获了一份浓浓的人间真情,更重要的是获得鲁迅的欣赏、奖掖与扶持,她的文学之花由此绽放,最终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其实同时代像她这样才华横溢的女性不计其数,历史偏偏相中了她。这种“恩宠”空前绝后。就此而言,她的命运一点都不悲惨——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萧红。
今年是萧红诞辰105周年。阅读萧红1939年鲁迅逝世3周年所写的《纪念鲁迅先生》,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温暖。
全文从鲁迅的笑声写到鲁迅逝世,用大量感人的生活片段还原作者与鲁迅相处两年间的点滴往事。“鲁迅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仿佛穿越百年时空,鲁迅先生在明朗的笑声中向读者走来。那定是趟极愉快的交谈。这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以形传神的白描在文中俯拾皆是。而通过对话来刻画人物,展开情节,更使读者“如闻其声,如见其人”。文中有个萧红和鲁迅关于着装搭配的话题。想必萧红希望得到鲁迅先生的点赞,谁知鲁迅先生实话实讲“不大漂亮”,还随口说出了一番正确搭配服饰的“大道理”,顺便“把我一双短统靴子也略略批评一下”。不过那是在“我”不穿的时候才说的。“你穿的时候,一说你该不穿了。”透过这些茶余饭后的对白,一个正直善良、学识渊博、平易近人的长者呼之欲出。
引人注目的是,萧红写到的都是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初次登门,鲁迅先生冒雨亲自送“我”到铁门外边,并且嘱“我”记住门牌号码的特征;“我”深夜回家,“鲁迅先生嘱咐许先生一定让坐小汽车回去,并且一定嘱咐许先生付钱。”最有意思的是,文中提及病中鲁迅先生放在床边不断看着的一张小画,画着一个穿大长裙子飞散着头发的女人在大风里边跑,在她旁边的地面上还有小小的红玫瑰花的花朵。画中的女主人公是作者萧红还是某种象征意义不得而知。
其实鲁迅对萧红的知遇之恩有许多地方值得大书特书。诸如第一次会面、鲁迅宴请“两萧”、借款给“两萧”渡过难关、抱病为萧红的《生死场》作序、力荐萧红作品、在书信中对萧红的文学启蒙等等。但萧红似乎都刻意回避,只把自己生活中捕捉到的稍纵即逝的细节,用质朴浅白、清新隽永的语言直译给读者——记录现场而不加评议,惜墨如金却饱含情真。每件小事看似相互独立,实则以情作舟,自然过度,移步换景,娓娓道来。如同一幅幅不加上色的素描,勾勒出一个真实的、充满人情味的、活生生的鲁迅,显示出“萧红体”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纪念鲁迅先生》中有许多鲁迅日常衣食住行的“报料”。如“鲁迅先生吃的中国酒,多半是花雕”——大概唯有家乡的美酒能够暂时慰藉一下这位游子的乡愁;鲁迅先生平时招待客人的“下饭”很丰富,自己就只“三碗头”凑合——一碗素炒豌豆苗,一碗笋炒咸菜,再一碗黄花鱼;鲁迅先生冬天的“行头”很简朴——穿着黑石蓝的棉布袍子,头上戴着灰色毡帽,脚穿黑帆布胶皮底鞋;寄给朋友的纸包无论许先生包得多么好,鲁迅先生还要亲自动手,“连一个角也不准歪一点或偏一点”……寻常时的鲁迅先生同普通人一样,追求的是一种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跟他的名人身份或许并不对等,只不过更充实更忙碌,直到生命的终点——工作完了,他休息了。
由《纪念鲁迅先生》让人联想到妇女命运与时代的关系。萧红是在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时候向鲁迅求援的。没有经济基础,没有社会地位,萧红所处的时代局限性决定了她只能成为命运的牺牲品而不是主宰者。鲁迅早在1923年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讲演《娜拉走后怎样》时就指出,娜拉走后要么堕落要么回来。在他的作品《伤逝》中,最后走向死亡的子君的结局同样悲惨。而改革开放后随着经济独立,“半边天”的社会地位在不断攀升,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离婚率越来越高——很多由女方主动提出,要求“非诚勿扰”的现代女性越来越多。社会变迁女性解放也许就是鲁迅先生眼中那朵红玫瑰花的密码了吧!
寒意渐行渐远,温情愈来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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