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痕处处
■
干春松
伊朗,于我而言,充满着许多的问号。这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几经沉浮,至今仍充满着各种纷扰,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两伊战争到今天与美国和其他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冲突,似乎是我们听到的关于伊朗的所有了。而这一切离我们又如此的遥远。
前不久,当国际儒学联合会询问我是否有兴趣参加在伊朗举行的一个“中伊文明对话”活动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应承下来——终于有机会可以踏上这片多少有些神秘感的国家。
细密画
今年夏天,我刚看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土耳其作家帕慕克的小说《我的名字叫红》,小说围绕着细密画家的故事而展开。尽管故事发生在土耳其,而细密画的真正故乡则在波斯,它是古代波斯时期就形成的一种绘画形式,题材主要是古代波斯的传说故事和各种历史故事,创作手法是通过将矿物质颜料精细刻画在羊皮纸、纸、动物骨头、骨板等上,十分精美。而在去德黑兰之前,我通过朋友联系了长期从事细密画创作的伊朗画家,希望购买他的画作。
画家是德黑兰艺术大学的教授,他在自己的家里建立了工作室,用来创作和陈列自己的作品。
或许是细密画这种传统绘画的价格对于一般的伊朗人而言,过于昂贵,画家的作品似乎买家不多。对我而言,跟一个艺术家谈论他的作品价格,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所以,当他的一幅《苏菲的舞蹈》谈到1500美元的时候,我也就不忍心再“砍价”。而且,通过我的积极宣传,有三位同行的中国学者也购买了画家的作品,其中包括一幅“观音”。
画家对中国充满着兴趣,希望我们创造机会使他能够到中国来举行画展或者其他的学术活动。
中伊文明对话的内容十分精彩,比如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张西平教授介绍了中国古代的史书中对于波斯的介绍,而伊朗学者从细密画中讨论中国传统绘画的题材和风格对其的影响,这充分说明中国和伊朗自古以来就有十分多样的文化交流。
设拉子和诗歌
设拉子是波斯著名的古都,波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伟大君主居鲁士、大流士的主要活动区域就在这一带。然而对我触动最大的则是设拉子和诗歌的关系。
到达设拉子的下午,我们就去了天堂花园并夜访诗人哈菲兹的墓。
天堂花园就花园、植物和建筑而言,并不令人印象深刻,但如果想到这个花园有九百多年的历史,相当于中国的北宋时期的文物,那么便会对它感到激动,并由此产生那种时空上的交叉感。很显然有许多诗人曾多次在这里留连,诗人哈菲兹就写过《天堂花园的绚丽灿烂》,用他惯有的笔法写道:“你那红唇和秀口啊,果真具有盐的功能;它能治愈我破碎的心肝,能恢复我撕裂的神经。”
哈菲兹的诗有许多都是以抒情诗的方式来描述他的信仰、对世界的理解。我在天堂花园买了一本波斯文和英文对照的《哈菲兹诗选》,因为我们接下去就要夜访哈菲兹墓。
有人说,哈菲兹的墓地应该晚上去参观,因为在灯光的照射下,哈菲兹墓亭的穹顶上的拼图令人震撼。而我站在哈菲兹墓地前,则更为那些熙熙攘攘的游人和在墓地旁边读诗的人所吸引。在诗歌逐渐被生活边缘化的今天,骤然遇到这样的场景,不解中带有一些羡慕。不是诗与远方,而是诗在远方。
哈菲兹墓地有许多人在那里坐着,手捧着各种版本的哈菲兹诗集,我拿出在天堂花园买的诗集,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一句一句地念着。我知道哈菲兹或许不会在意一个来自远方的客人用不太熟练的语言诵读他的诗句。
设拉子盛产诗人,几乎古波斯最具典范的诗人都出生在这里或者与这个城市有密切的关系。比如萨迪,他也有很宏伟的墓地,每天也有人吟诵着他的诗歌。虽然哈菲兹和萨迪都生活在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统治的时期,他们的生活经历也充满了坎坷,但是,对于诗人,或许诗的生命要更重要一些。
从这个意义上,伊朗甚至可以看作是诗人最好的“国度”。
波斯波利斯
我们常说中国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文明的国度,从某种意义上,伊朗也是。到伊朗,有一种明显的感觉,就是他们对于古波斯的认同感,以及由此产生的历史自豪感。
距离设拉子不足50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波斯波利斯遗址。波斯波利斯是希腊名称,意指波斯城邦。这个遗址原来是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座行宫。
走在宫殿附近,穿过石柱群,有一种帝国的雄伟感寓于其中,而不同区域的墙上,刻满了各种浮雕,上面描述的是不同种族的人“万邦来朝”的场景,其中的文字据说已经很少有人能读懂,但雕刻的精细和人物、动物形象的生动、丰富着实可以让人了解波斯帝国曾经的辉煌。
据介绍,这座宫殿始建于公元前约518年。波斯帝国的中兴之王大流士一世为了显示其伟大的功绩,下令建造波斯波利斯宫殿。整个宫殿的建造历时120年。大流士及其子孙每年春节在此举行盛大的典礼,接受各国使者的朝贡。
整个建筑依山而建,充分利用了地形优势和采石的便利,这些以石头为主要材料的古代建筑,虽然历经焚毁和风沙的侵袭,依然屹立。回看中国古代的建筑,多木质结构,所以先秦时期的建筑我们已经很难见到,只能在一些出土的考古材料中,才能窥见那些建筑的形状,这多少是一个遗憾。
在去伊朗之前,也知道伊朗可能是整个伊斯兰国家中,比较开放的国家,但是他们的热情和开朗依然突破了我的想象。比如,在设拉子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在酒店附近的饭馆中吃完烤羊腿,在回宾馆的路上,发现有许多伊朗人,铺一块布,一家老少坐在路边喝茶休闲,看见我们走过,他们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斟茶,并问我们来自哪个国家。当我们说是中国的时候,他们都愿意说是“秦”的发音。
当下,伊朗的发展遇到了不少困难,但伊朗人是勇敢和开朗的,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对于诗歌的热情和对来自陌生国度的人的热情,以及由细密画、地毯、清真寺所构成的文化符号,则始终在吸引我们去亲近它。-->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