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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娟的曼妙

2022年01月12日 10阅读 来源:绍兴日报

纤道情思

董建善

8月6日王文娟去世,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于当天下午去她曾经居住的上海武康大楼遥祭了一番。斯人已去,大楼里那个美丽的灵魂飞走了,但我知道,也许只有站在这里,我才能和她离得最近,这里一定有她踩过的脚印,我就在上面也踩一踩,心虽仍不安,但必须安,从此把她的美丽葬在花冢里,留在我心里。

我是绍兴人,我的外婆和母亲都喜欢越剧,我的身上也有着喜爱越剧的基因。1975年我中学毕业去了崇明农场,那时文化生活很单调,连队里只有一台电视机,放在食堂外面的大礼堂里。我在食堂工作,农友们有的收工晚,陆陆续续来买饭要到晚上七八点,于是我常常趴在买饭的小窗口里,远远地看外面的电视。

一天,电视里放袁雪芬、金彩凤和史济华演的《祥林嫂》,这乡音一下子吸引了我,真是久未有过的亲切,就像是小时候外婆和母亲的声音。我熬不住,叫了一个同事来顶班,搬了张凳子就坐在了电视机前,直到结束我才发现,看客里只有我一个男的。

1978年,尘封了多年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在上海复映,母亲打电话给我,让我有空回去看。我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上海人观影的狂热,也按捺不住躁动,调换了假期赶回上海市区。那真是一段愉悦的时光,第一次,我是和母亲及大舅妈一起去看的,在嵩山电影院。其实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所以母亲比较冷静,而舅妈就不行了,从“黛玉焚稿”起一直到“宝玉哭灵”,就不断擦眼泪,影院里也是一片抽泣声。母亲和我说,“你舅妈是看一遍哭一次,吓得我都不敢和她看了。”我心里在想,难怪舅妈,我心里又何尝不是被那个“林妹妹”感动着呢!在10天的假期里,我记得一共看了4遍,走过电影院门口,只要看到王文娟和徐玉兰的剧照,就会不由自主地走进去。

这部电影是这样地被人们热爱着,据统计,观影量共计达12亿人次,相当于几乎每个中国人看了一遍。

《红楼梦》的复映带动了越剧的又一次复兴。当时上海越剧院和外地越剧团的老一辈演员都处在演艺巅峰期,上海的越剧舞台真是花团锦簇,这些剧团都有相对固定的演出场地。比如,上海越剧院在“人民大舞台”,有徐玉兰、王文娟的《西园记》,范瑞娟、傅全香的《李娃传》,陆锦花、傅全香的《情探》等;静安越剧团在瑞金剧场,戚雅仙、毕春芳的戏很多,有《血手印》《玉堂春》等;虹口越剧团在虹口剧场或中国大戏院,有尹小芳的《何文秀》《张羽煮海》等;卢湾越剧团在大众剧场,有邵文娟和筱月英的《孔雀东南飞》等;西安越剧团来就在“天蟾舞台”,有高剑琳的《状元打更》。而福建的尹桂芳因身体原因很少演出,1983年5月,尹桂芳和戚雅仙在大众剧场的星期戏曲广播演唱会上同台演唱“屈原与婵娟”的唱段,轰动一时。这些戏我都看过,可算是那个时代的“追星一族”。

戏看多了,我对这些艺术家的唱腔和角色也有了一定的感悟,比如尹桂芳潇洒、袁雪芬淳朴、范瑞娟憨厚、徐玉兰激越、陆锦花飘逸、傅全香华丽、戚雅仙凄婉、毕春芳灵动、竺水招沉稳。而王文娟,我感觉就是曼妙,无可比拟的曼妙。

在当时所有的这些艺术家中,除了戚、毕,王文娟演出的戏是最多的,我看过的就有《忠魂曲》《孟丽君》《慧梅》《皇帝与村姑》《追鱼》《春香传》,而林黛玉是她一生中扮演最完美的角色,无论是扮相、唱腔、举止都是林黛玉最贴切的演绎,我认为不存在“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林黛玉”,王文娟就是林黛玉,林黛玉就是王文娟。越剧舞台上贾宝玉有多位名家演过,各有特色,唯有演林黛玉,再也无人能比肩王文娟。

在舞台上王文娟工“花旦”行中的“正旦”,一般都是大家闺秀的角色,所有的端庄、秀美、稳重、柔和、大气都融合在了她的表演和角色中,即便是“武旦”所需的技艺,在她身上也有绝佳的体现,比如“慧梅”和“鲤鱼精”。当《红楼梦》里王文娟肩荷花锄“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而来,扫花瓣、堆花冢、祭花魂,那一招一式、一颦一蹙,怎是一个“美”字所能涵括得了!

王文娟的曼妙是聚于魂、见于形的,要不,孙道临怎么会钟情于她呢?我以为孙道临晚年亲自执导《孟丽君》电视片的拍摄,就是为王文娟的曼妙画上了精彩圆满的句号,我更以为孙道临是在欣赏着王文娟的曼妙中离开人世的。

这绝对是一幕曼妙的爱情:深夜的武康路上,王文娟和孙道临演绎着“十八相送”,他送她回家,到了门口却又不走,她说,“那我送你”,于是两人折回到了他家门口,他说,“还是我送你吧”,就这样兜兜转转地徘徊在武康大楼下。

武康大楼如今已是上海的网红打卡之地,每天有无数的镜头聚焦于它,原因之一一定是武康大楼那别具风情的身影。

人们说武康大楼像一艘昂首行进的巨轮,今天在我眼中更像是承载着爱情的“泰坦尼克号”,这艘船才是永远不会沉没的,因为王文娟和孙道临就站在那船头,见证着人生中的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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