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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村的河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丽水日报

钟郁芬(市直)

我的老家在莲都大港头镇河边村,村名就带一河字,还明确了地理方位:河边。那里有一条河,自然是明确不过了。

确实,那里有条河,并且就在我家门前。

我从来就没有探究过这条河的上游,只知道它经过河边村后并入大溪(瓯江),因此,我能看到的就是它最后的唱晚。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一条委屈的河,因为紧挨着河边村的还有一条著名的大江——瓯江。小河就夹在瓯江和村子之间。把它们隔开的是一块圩地,我们都叫它隔河地。

河边村居于瓯江的中游,瓯江给了河边村人足够的荣耀和自豪。但瓯江却是我外婆的伤痛,因为它吞噬了她唯一的儿子,我舅舅的生命。因而我从第一次看到这条江开始,外婆就不让我去江里玩水。她总是说:你要洗澡就到小河里埠头边去洗,河里的水也一样干净!

我问外婆:“河边村有名字,那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外婆说:“它没有名字,从来没听说过它有名字,它就是一条河,不需要名字!”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河边村人的一种忽视,或者说一种习以为常。一条让河边村有了命名依据的小河却从来不在河边村人的称呼里,而和它有关系的地方却都有称呼:隔河地、河边村、河沿路。它这么委屈,委屈到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而我不想忽略它。

在我11岁那年,我随父母从诸暨老家迁到河边村和外婆同住。第一眼看见它,觉得它好清澈好温柔。看它一路唱着欢歌从河边村的村头流到村尾,然后拐了一个优美的弯,并入瓯江,我觉得能倚着它住真是一种福份!

在它拐弯并入瓯江的三角区域,形成一块圩地,也是我经常去玩耍的地方。

圩地上,几十棵高大挺拔的松树围在一起,形成一道非常优美的风景。冬天,松针掉落,把圩地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因而圩地就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松针圩。在缺少柴火的年代,村民们经常扛一把松毛耙,去松针圩上耙松针。那松针绝对是灶头起火的好材料。

那时候,我外婆还很健硕。她就有一把松毛耙。冬天的清晨她就会起早去松针圩上把夜里掉落的松针耙成一小堆一小堆,然后再装在簸箕里挑回来。开始时我是跟着外婆去,后来这种事就让我一个人干了。那一地的松针软软的感觉令我兴奋。小孩子有无限的向上伸展的力量,我也是。看见草地或这样被松针铺满的地,就觉得应该先在上面玩几个“车轮”(即伸直身体,一只手臂向上手掌向外然后侧身在地上打一个圆),再开始干正事。

当然,冬天的瓯江常会起雾,薄雾像一层轻纱从江面浮起,如诗如幻,我常会看得出神。奇怪的是,这雾气却不会刮到小河上,小河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好像它已经习惯了被人忽略,所以也不需要被谁想起。

再来说说隔河地,它其实也是一块圩地,因为被小河隔开,河边村人去隔河地就要过桥。因为都是松软的沙土,隔河地成了河边村人的菜园地。我家以前也在那里有一块菜地,小时候我经常跟父母去菜地。以前没有桥,只在河段的最窄处布有丁步石,村民都是跨着丁步石到隔河地去种菜,而丁步石的首尾也成了村里人洗洗涮涮的好地方,一块块石头被搓得油光发亮。

也有人会在河里洗澡、游泳、钓鱼、摸螺蛳,甚至有人从河里挑水吃。总之这条河承载过河边村人对水的所有需求。

若干年后,外婆去世,带着她半个多世纪都没有抹去的失子之痛。

在她去世的前后几年,整个大港头的木制品厂数量激增,河边村自然也不例外。全村半数以上农户都办起了木制品加工厂,外来人口增多。村民的腰包是鼓了,但环境却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河边村的河,在这段时间遭到了史上最严重的污染。

记得有那么几年,河边村的河脏得不堪入目。丁步石上缠绕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丁步石的一侧挤压着从上游漂下来的塑料泡沫、烂木头及其他生活垃圾,把一条好端端的河变成了污秽不堪的臭水沟。我几乎听不到它流动的声音了。它那么弱,那么无力,那么沉重,像是已经断流,又像是留着最后一点呻吟。

这种情况直到近两年才得到改观。

最明显的改观是在2014年3月开始,大港头镇终于打响了“五水共治,大港头在行动”专项活动,并制定了“五水共治”路径图,先后组织党员干部、村民、志愿者、学生,在大港头镇河边段、后桑坑、石侯坑开展河道边、溪中、岸边的生活垃圾清理活动,同时进行了涉及河边村的长达29公里的供水管网改造。门前小河渐渐变干净了。

2015年8月份,莲都区政府又出重拳,对大港头镇的木制品加工厂进行了清理,责令全部迁离大港头镇。大港头镇的脏乱面貌终于得到治理。

前几天,我回到河边村,那里大片土地都划到古堰画乡景区了,一排排房子正在施工中。隔河地也被规划为古堰画乡的“画家村”,不出三年,这里将是一个美丽的景观地带。

也许是连日来的雨水丰沛,河边村的小河水量大了不少,竟然也不浑浊,一路哗哗唱着,好不欢快!我仿佛听懂了河水的语言。这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它从来就不需要被人记住。它只想独自快乐地抒情,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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