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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入瓷,挥毫泼墨,开启困难重重的龙泉青瓷创新之路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丽水日报

顾松铨1942年出生在绍兴上虞,1963年到有“浙南林海”之称的龙泉市从事林业工作,从此“扎根”龙泉。

2011年某一天,他脑海中蹦出这样一种思考:龙泉青瓷出新,何处可觅?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问题,因为当时,他只是一名山水画家。

然而,“吃龙泉饭、做龙泉人、讲龙泉话”的他,只想用自己的画笔,虔诚地为深爱的龙泉“做点事”——感恩龙泉“接纳了他”。

瓷与画的交融,与其说是把具备人文价值的水墨移植到青瓷之上,不如说是水墨向瓷土和高温发起的一次艺术性挑战——听似耳目一新,行则如履薄冰。

新事物的诞生之路,充满曲折,布满荆棘。

艺术文化,更是如此。

但他坚信,水墨入瓷,定能披荆斩棘,排除万难。

于是,他开始了艰难的第一步:摸底调查。

在翻阅了大量的史料、对比了前人数次实践后,他发现:烧制工艺未能跟上、厚釉画清难以兼得、绘画冲击青瓷审美主体,是挡在水墨青瓷创新路上的三只“拦路虎”。

所有的理论和经验总结,最终还将付诸实践,以之证明。

2012年,70岁的顾松铨像个小学生般认真细致,亲手绘制了一本《水墨青瓷烧成记录》,上面记录的项目包括时间、器型、画的内容、结果(画的不足、器型的不足)、品级。

“做这个本子的初衷,是为了详实地记录每一件水墨青瓷从创作到出窑的过程,是对当下的总结,也是今后的方向。”顾老坦言,在他这个年纪,手记,是对作品创作最好的佐证。

就是在这一年的年初,他开始首次创作水墨青瓷作品:《华严塔印》和《剑池怀古》,器型是两个杯子。在青瓷素坯上画下第一笔时,他感知到水墨在另一种载体上的灵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创作思维和笔墨技法让他将画面一气呵成……“画完的时候,我特别满意,真的,画面非常清爽秀气,那一刻,我觉得青瓷与水墨,是惺惺相惜的。”他毫不掩饰地描述第一次创作的喜悦。

然而,这份喜悦很快戛然而止。

因为水墨青瓷到这里,只完成了一半——何况,这一半,是他娴熟贯通的;而另一半的烧制,是他前所未及的,想到这里,他“莫名地紧张起来”。

很快,这两个水墨青瓷杯出窑了。“那一刻,除了心疼和伤感,几乎再也感受不到别的情绪了。”他说,烧制后的杯子,水墨画面已是一塌糊涂,“看不到塔,也辨识不出剑池。”他不无心痛地说,“和前人一样,发色有问题,流釉的情况依然十分严重。”

他在记录本上的“品级”一栏,沉重地写下“废”字。

顾松铨的第一次水墨青瓷创作,以彻彻底底的失败而告终。

反复烧制、熟摸釉料,逐步掌握创作规律与烧成技艺

“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把它做好!”这是顾松铨的个性,也是他的韧劲。

在纸上作画,画笔放下的那一刻,就是最终效果显现的时候,其成像一眼可见;在素坯上作画,即在立体空间上造型,不规则的画面,不明确的边界,易造成顾此失彼……加上水墨在素坯上不断调和、叠加、吸水,流釉的不可控制、发色的把控……这些结果的不可知性,极易造成成品的失误。

烧一次,总结一次。顾松铨按捺着心中的种种情绪,在青瓷与水墨之中,静心探索。

每当一件器型拿到手,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设计。“水墨与器型契合,二者应相得益彰,且要考虑画面在器型上占据的面积比例是多少。”他解释道,水墨青瓷,先有素坯,才有画面,因此,“首先要尊重的,是拉坯者的劳动成果。”

尽管已是一位经验老到、画技超然的画家,但每次面对一个新器型,他总会先在纸上“打草稿”,再拿着这份一比一的初稿,对照着素坯进行比较,“看看比例大小、作品题材是否吻合”——每一次,他都是如此,显然,这不仅耗时、更费力。对此,他这样说:“我退休了嘛,有这个优势,就是比别人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花、有更多的精力可以耗。”话虽如此,其实不然。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我们看见的是,一位山水画家虔诚的态度与素养,一份对龙泉青瓷的尊重与爱惜。

有人说,在达到成功之前,你的每一步,都必须以成功的标准迈出。换言之,水墨入瓷,从拉坯到绘画、上釉、烧制,每一小步,都必须完美。

在反复进行对比烧成中,顾松铨摸清了不同青釉料的特性,掌握了施釉、烧成模式对瓷画发色、流釉、窑变的关系,逐步了解青瓷绘画装饰的创作规律与烧成技艺。

2012年底,《瓯江民居》投入创作并烧制。这件作品一进窑,他就开始焦急地等待。他说,那时候的心情,就是等待发芽的种子,期待,却带着一丝忧虑。每天数个电话打进窑厂,询问烧制和出窑的情况,更多的时候,他会迫不及待地跑过去,“脑海中模拟着水墨在1300℃的烈焰下与瓷土、釉料相互交融……那是一次文化的舞动。”

“等待,是一种煎熬,因为心血的付出,总想知道一个结果。”他坦言,就是在这个年纪,依然无法释怀对水墨青瓷的狂热追求。

这一刻,终于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失望。

《瓯江民居》成为他第一件较为成功的水墨青瓷作品。

他这样回忆着自己看见《瓯江民居》的第一眼:水入墨得以迹化、烘托,墨溶水得以渗化、透澈;釉色清丽、大气,釉料的自由流淌,形成面的整合、线的律动、点的形变、墨的变幻,洒脱而不失细腻,纯净而不乏丰厚,造就了水墨青瓷含蓄而韵足、盎然且高雅的视觉效果。

2013年,他与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夏候文共同创作了水墨青瓷《瓯山颂》;之后,一系列优秀作品层出不穷,《越山瓯江行》《清音落天半》《晚风吹行舟》……

当他一次次创作出令人惊叹的水墨青瓷作品时,心态却逐渐平和冷静,认知也越发清醒:水墨入瓷,不能喧宾夺主,而应锦上添花,正所谓文香瓷雅,他所希望的,是一种新型的龙泉青瓷,而这种水墨青瓷,叫文化。

气韵灵动、瓷画共扬,开创浑然天成的青瓷山水图饰天地

谈及那些足以以此为傲的作品时,他总是谦虚地说,“喜欢玩玩”。然而,细观他的作品,你会发现,这些作品造型准确,明暗调子处理恰到好处、绘画手法细腻柔和,一些作品在随行设意、就色赋行方面十分巧妙,看了令人会心——这样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的存在,得益于他始终保持审美触觉的敏锐性。

他不受成法拘束,不断更新审美感受,注重新意境、新视觉,多种水墨图饰的开发:积染、泼墨、白描、装饰、焦墨、剪影,这些形式,使得水墨青瓷作品让人耳目一新,既保持晶莹剔透的瓷韵,又体现宁静典雅的绘图。

作品《华夏四魂》,将长江的雄奇、长城的雄伟、黄山的雄俊、黄河的雄厚,在方寸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从布局到表现手法,处处见智、笔笔生花。器型圆润饱满、风韵无限的瓷瓶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壮志豪情、精气魂魄。

作品《神舟四骏》描绘的是钱江潮、壶口流、普陀浪、黄果树瀑布,涌潮、湍流、骇浪、飞瀑如四匹骏马奔腾在碧青的天地之中,其雷霆万钧之势,带着震耳欲聋的嘶鸣声扑面而来,最终在晶莹如玉、清透如冰的青釉中定格,得以永存。

“人文龙泉”系列是四件富于变化的作品,线条流畅优美的梅瓶、细颈瓶、盘口瓶巧妙搭配,组合成一番凝聚永恒春色的净土。在梅子青釉的映照下,八百里瓯江美景尽收眼底,呈现天地同青、自然同美的艺术效果。不仅如此,顾松铨的奇思妙想也显露无遗:人文龙泉,分则一瓶一景,合则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画。

从2011年开始搜集资料,2012年投入烧制,每天早上,他都准时出现在工作室,没有双休日,也没有节假日,除了吃饭、睡觉,他把自己踏踏实实地“裹”在工作室里。唯一的一次“休假”,是2014年9月,他因病住院,在杭州的病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用他的话来说,没有在工作室的日子,“简直就要了他的命”。

四年来,他烧制了数百件作品,心情也随着成品的品级,历经跌落起伏,“心情最棒的时刻,就是一件水墨青瓷作品烧制成功的时候”。很多次品甚至废品,他都小心保留着,有的器型不完整、或开裂、或残缺;有的画面不完美,流釉或模糊,这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被摆在工作室的一角,如果堆在一起,那将是一座“瓷器山”,“我舍不得扔,这些都是伴随我一路走来的心血,更像我的孩子们。”他释怀地说,放着就好,至少能看见,也是一份沉淀的怀念。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文化苦行,有寂寞、有失落、有悲伤,庆幸的是,他无须独自承担,在这条路上,家人、朋友,始终与他同行。他说,感恩青瓷界的众多大师、友人给予他的帮助、支持并包容他。没有他们,他的创新之路,举步维艰,“感谢他们,陪我一起攻坚克难。”一番肺腑之言,动情万分。

水墨青瓷,是中华两大文化瑰宝的融汇,瓷画共扬、锦上添花,为龙泉青瓷增添了文化内涵,丰富了人文精神。

而顾松铨对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却谦逊不已:五年前,画了一堆废纸;近五年,和了一堆烂泥。听着这番话,似乎顾松铨一点也不“艺术家状”,但这并不表明他没高度、没追求,相反,谦逊、低调和儒雅的素养,呼之欲出。

谈及未来,他说,自己虽对水墨青瓷的烧制技术有一定掌握,但在表现手法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一步,他想创新瓷板画、攻克水墨瓷雕上的关卡。然而,题材设计难、表现意境难、制作成型难、烧成难、彩绘点睛难……太多的难题摆在他面前,太多的“下一步”等待他迈出……对此,年过七旬的顾松铨并不“惧怕”,“自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太多的时候,想超越现实”。

言下之意,艺不止步,“正合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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