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微信上晒了下冬阳里分外灿烂的家花照,一下子在朋友群里炸开了,点赞的、品论的络绎不绝,惹得自己也是惊喜不已、开心连连。是呀,我家的小阳台分明就是一个满是浪漫的花圃:粉红的月季、嫩黄的小雏菊、绛紫的三角梅、艳红的长春花、深粉的石竹,当然还有缀满花蕾的蟹爪兰、碧绿的吊兰、养精蓄锐的兰花和长势旺盛的燕子掌等。小小阳台,一年四季,鲜花簇拥,怡情养性。其中惬意,该是养花人、赏花人满满的草木情怀的折射了。
作为一个对草木有着深深眷恋之情的我来说,故乡该是滋养这份情怀的最初使者了。在我故乡,草木成了她的识别系统——那一个叫梅方坪的地方,缘于村旁田野间一凸起的山洼间有一丛梅树,那梅树头三个季节只管茂盛着,默默无闻,可到了冬季最为严寒的那些天里却是含苞怒放、鲜艳欲滴、芬芳四溢。虽然村边小山岗上还有犹如哨兵、高耸入云的杉树林,但人们却以这丛梅树来将村庄命名,许是寒梅吐蕊的姿势征服了乡人吧。
草木是故乡最柔软的部分,构成了故乡的容颜、气质。屋旁的梨花,院后的桃花,闪烁在屋后山间的野百合、杜鹃花,菜园里的豌豆花、南瓜花、茄子花、洋姜花,路边的野菊花、灯盏花、碗碗花和叫不上名的野花,它们按季节相继开放,让我这浙西南古老寂静的故乡生机勃勃。
离开故园,性情依旧。一年四季,喜窜野外。看到一朵花开依然会忍不住凑上去闻闻它的香气,看到一撮叶芽绽放也会欣喜地伸手去抚弄。在菜地里,仍像少时对着在菜蔬间惹得个大蜜蜂嘤嘤飞舞的南瓜花痴痴发呆。遇见秋天的红叶像遇见宝贝似的拾起,让它作我来年的书签。
春日,在大均的唐樟下流连,沉迷于缀满鲜嫩新芽的清香里。唐樟舒展着极其庞大的枝叶,一点也不显老态龙钟,让祈福的红绸带缭绕着,神采奕奕,别样喜气。夏日,在丽水老竹的莲花间穿梭,粉荷碧叶亭亭玉立,缕缕荷香沁人心脾。莲花像是从地上开到了天上,莲叶滔天,莲花浮动,那种铺天盖地的阵势,叫人沉醉,让人恍惚。在秋天的九寨沟漫步,九寨的山林就像情书一样炫美,那满山色彩斑斓的秋叶,就像沉醉于爱情的女子信笺上溢满爱意的相思,让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冬日,大漈那满是雾凇的草木,异常冷艳,别样凄美——就这样,我时常让我的身体充满贪念地徜徉于草木间,让我的灵魂永不停息地得到草木精华的滋养。
对于草木,我最揪心的事莫过于看到它们受了委屈,折了寿数。在我故乡时思寺前,斜躺着的两棵松柏,不知有多少岁数了,过于漫长的时间让它们的躯干扭曲变形,它们仿佛经历了长久、不屈的挣扎。它们斜卧着,人们不得不用泥墙和树杆给予支撑。少时求学的我们每天都要从它们下面经过,低头叩首就是一批批学子每天给予的见面礼。也有人从它们的根部绕过,本是并排的两棵松柏根部却是上下相处,上面那棵的根部有很大一个凹槽,人为还是天然已无从考证,很多人会因此绕进去坐会或攀爬下,这树凹便像抱娃娃一样抱着坐姿不一的人们。其扭曲的纹理和苍老的树色很难让你相信这还是两棵活树,但的确如此,它们顶部的枝叶依然繁茂,色如新漆,向上昂立着。这几年,其中有一棵枝叶干枯了,本以为其寿数已尽,后来却知其死于非命,不禁扼腕叹息。雪花漈源头的松树林也有好几棵松树干枯了,这些树树龄都有好几百年了,不用说,自然也是死于非命。当原生态遭遇人为破坏时,这些老龄的树们似乎不堪重负决绝而去。
这一切都在冥冥之中给世人以最直接的告诫:草木,特别是经历了很有些年头的草木,它必然有着凛然不可侵犯、不可亵渎的一面,不苟活,不延喘,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自由和尊严!悲乎,痛哉!我的松柏,我的杉树!
此生有一夙愿,在草木间置一小木屋,周围杜鹃遍布,我愿意将我的肉体慢慢消隐在那红艳艳的杜鹃丛中,乃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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