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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那一颗最亮的星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丽水日报

彭慧慧

太阳已升得老高,但小区草丛里的秋虫还吱吱吱一直叫唤个不停,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可以这样慵懒地静卧床上,闭目倾听秋虫的叫唤。

这秋虫的叫唤,一声声,和记忆中外婆家门外的秋虫一样叫得欢。脑海中忽然出现儿时的影像,还有那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旧时的外婆家,那个水绿山青宛若世外桃源的小山村。岁月的更替,改变了周遭太多的事物,但也会留给我们一些东西,一些可以牵动思弦,唤起内心最美好记忆的东西,比如这熟悉的秋虫的叫唤,让我想起了我最爱的外婆……

小时候,一到暑假,妈妈就会把弟弟和我送到外婆家,那是我最期盼的地方,那个坐着船,摇着桨,穿越一片片芦苇才能到达的小山村。每一次,外婆都手持蒲扇,顶着烈日,颠着小脚,眯着双眼,早早的在埠头等候。远远地望见外婆,等不到船靠岸,我就大声地叫唤着外婆,迫不及待地想扑向她的怀抱,那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温暖怀抱。

记忆中的外婆总是梳着溜光的发髻,穿着干净的青蓝短衫,瘦小羸弱却隐忍坚强。外婆年轻时生养了七个孩子,可都在两三岁时夭折了,孩子的一个个逝去,一次次打击着外婆的生活。坚忍的她毅然离开小山村,暂时把家安到医疗条件相对较好的沙湾镇上,靠着外公做裁缝挣取的微薄收入,以及她每日的加倍劳作,硬是养活了在她34岁和36岁时生产的姨妈和我的母亲,并且还供她们读书,接受良好的教育。然而,外婆的身体却在艰苦的劳作中落下了病根,显得十分羸弱,仿佛风一吹便会飘走。

外婆患有严重的哮喘,秋虫开始叫唤的时候,外婆就开始整夜的咳喘,几乎没有一夜可以安歇,但即便她咳喘得再厉害,我依然喜欢挨着她睡,喜欢闻着外婆的气息,在她轻摇蒲扇带来的丝丝凉意中入睡。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实在是自私。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外婆的哮喘被当作气管的炎症来医治,她就这样白天繁重地劳作着,夜里不停地咳喘着,咳得实在喘不过气的时候,才舍得注射一剂消炎的青霉素。每到开春的时候,外婆的床底下,便塞满了青霉素注射液空瓶子。外婆硬是靠着这些治疗“气管炎”的药,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日。

村子里的婆姨几乎都是厉害的角色,要是被谁冒犯了,就会两手叉腰唱山歌似的对骂半天。而外婆是最温柔善良的,像个从小接受了良好教育极有修养的大家闺秀,说话轻声细语,待人友善客气,从未与人红过脸,更不用说吵架了。外婆出手也极大方,村里人家缺个啥或者需要帮衬个啥的,她从不吝惜,所以我们家的人缘也是村里最好的,大姨大婶们一有空就爱来我们家与外婆喝茶拉家常。这些一辈子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的农村妇女,一定是把与外婆的唠嗑当成对自个儿礼仪贤淑的最好熏陶了。

外婆疼爱她的孙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那时的我们在小伙伴眼中就是“贵族”,除了经常能从外婆那儿拿到糖果饼干这些小零食,还能每天吃到“点心”。那年代的点心就是下碗面条盖上个鸡蛋再加几条鱼干,可在物资匮乏,大部分家庭只够温饱的年代,一般人家也只有在请了打家具或是做篾的师傅干活才会烧碗点心,若是大人们多烧了那么一点,家里的小孩才能分上小半碗。而这样的稀罕物——点心面,我们居然可以经常享用。

村里只要有人捕溪鱼,外婆就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钱放在外婆贴身带的手绢里,取钱的时候,外婆总要在兜里摸索一番,然后郑重地取出一块折叠成块状的手绢,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几张纸币买上一两斤鱼。回家烧上炭火,取个竹篾做的罩子放在火上,把鱼一条条在竹篾上铺开,就着旺旺的火烤着。等烤上大半天,鱼的香味儿就会飘满整个屋子。闻着鱼香味儿咽着口水,我们就耐心地等待外婆下一碗“鱼干面”,那样的汤面,简直是人间少有的美味。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外婆笑呵呵地一边看着,她那样的神情好像比她自个儿吃还享受。大了些才知道,这买鱼买零食的钱,居然是妈妈给外婆买药用的。

外婆最终还是捱不过冬天。我读初二那年的冬天,快过年了,天冷得很,大雪覆盖了整个城镇。我接到信的时候,外婆已经快不行了,爸妈带着我们匆匆踏上回家的路,但车路大部分结了冰,打滑得厉害,实在通不了车。我们心急如焚地等着,终于,在辗转颠簸了一天一夜后,一家人赶到那个小山村,但外婆已经走了。姨妈说,外婆一直不肯咽气,苦苦地捱了一天,等着最后看一眼她最爱的孙儿们。

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成为我生命中最大的憾事。在异常思念外婆的时候,我便会仰望星空,泪流满面,而夜空中那一颗最亮的星,就像外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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