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是村庄的标志,是村庄的灵魂,因为炊烟,村庄显得优雅、曼妙、纯美。一种情愫,一段记忆,一抹乡愁,让七零八落散落他乡的游子思念那共同的村落,从故乡出来的我们最忆依依墟里烟。
记忆中的故乡不似西塘般古色古香,也不曾有周庄般的小桥流水,也不像浙江别的村落那样俏丽,却总是魂牵梦萦那袅袅升起的炊烟。早晨第一缕阳光小心翼翼从门缝里钻进里间,直直的光线下万物明丽而鲜活,映衬着尘埃、人声、鸡鸣,外人定会说此时整个村庄从睡梦中苏醒,其实村庄早就醒了,醒在村里第一户人家徐徐升腾的炊烟中。劈柴、担水、捡菜,炊烟下人家忙碌的身影显现,一个家开始一天的运转,有了生气,有了温馨,有了和睦。东头的,坳里的,圩上的,村西的,一条条炊烟不知觉间冒出,刚才还是独奏曲,这会儿已不知是几重奏了。淘气的风娃娃也来凑热闹,这里嘴角翕动轻轻吹一口,那里鼓足腮帮使命吹,炊烟扭动身姿,如舞者婀娜多姿,似音符灵巧美妙,像蜿蜒的长龙。慢慢地相互靠近,相互交融,闻到爆炒春笋的香气,也有葱香的四溢,夹杂着清香的野菜味,这味道氤氲整个村子,久久不散。
一缕炊烟代表着一片生机,更是一种生命的信号。新闻里看到城里独居老人猝死家中,几个月后才发现,不禁喟叹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缺乏关注。记忆中家乡从未发生这样的事。记得村里七十多岁的李奶奶,青衣银发,收拾得一丝不乱,爱在院中晒太阳。邻里很关心她,有人将烧好的饭菜送到她家,被她断然拒绝,表示自己还是能下得了厨房,升起炊烟。每到生火做饭时,母亲总是打发我到道坦看看李奶奶家炊烟有没有升起。从小伙伴处得知,他们也经常被父母委此重任。一次我看李奶奶家炊烟一直没动静,告之父母,赶去一看,李奶奶拿柴火摔倒在地,幸亏发现及时。炊烟下代表着一户人家的生命的律动,或嬉笑怒骂,或闲情雅致,或走家串户。
记忆中的炊烟之后伴随着母亲的叫唤,提醒顽皮的孩童该是回家了。坐车从一个个村庄经过,偶尔看到那缕缕炊烟,在炊烟中看到儿时的自己。村里树木葳蕤,无数鸟儿在林中清脆和鸣,野花野草竞相开放,我和小伙伴上天入地,纵横开阖。我们没有手表,可到了饭点我们会准时回家,远处的炊烟在呼唤我们,炊烟升起就预示着要吃饭了。有些伙伴疯玩,跑到山里,有时忘了返家的路程,他们不急不哭,只要看着炊烟,往那个方向走定能找到回家路。炊烟成为孩子回家的指路灯,永远指明家的方向。长大离开故乡,总想着家,远方那炊烟呼唤游子,风会带来故乡的味道,带来故乡的气息,熟悉的、亲切的,浸润血脉。炊烟下呈现朵颐美食图,大人、小孩,不为餐桌束缚,端着瓷碗,倚在门口大口吃饭,邻里之间说一道二,有时候逛到别家,搛菜入碗,评说别家饭菜的可口,和谐真是如此乎!苍翠的树木,青砖绿瓦,炊烟蜿蜒,人来人往,这样的场景常常进入我的梦乡。
日升日落,炊烟总是在那些恰当的时段升起,信守村庄的规律。农村的日子也不是一成不变,总也会有风风火火、喧喧嚣嚣的日子,此时的炊烟更粗犷长久。在丰收的日子,一些人家劳力不够,村里人会主动帮忙。主家可了劲地在锅灶中做足文章,花样百出,顿顿不重复,厨房里香飘八方热气腾腾。好客的主人会早早备好各色菜品,请来七大姑八大姨帮忙,绝不在这方面小家子气。赶上大忙时,一家人的锅灶不够用,各家分工,大姨家专门炖肉,大姑家专门烧饭,大婶家专门炒菜。各家马不停蹄,切菜剁肉,披巾挥汗,颠锅动铲,起锅装盘,热火朝天。家家锅灶烟火熊熊,烟囱上的炊烟也是虎虎有生气,不间断地直向天高冲,似乎要将这香气带到远方,告之所有人今年是个丰收年!在田地上忙碌的壮汉们,擦擦汗,抽一根烟,看到远处炊烟四起,舌干口燥的嘴里顿生涎水,憧憬美味佳肴,期待饕餮大餐。菜品烧好后,逐一放入竹篮中,用扁担挑到田间地头。地垄就是餐桌,十几个壮汉一字排开,大快朵颐。烧的人和吃的人大声说话,烧的人无非叫他们多吃点,高兴地介绍自己的菜,问味道适中否;吃的人说着老早就知道这顿吃什么,炊烟随着风将味道带来,炊烟带来的味道让他们更加饥肠辘辘,拍拍肚子笑称都蛤蟆的肚子——咕咕咕了。憨笑后吃得风生水起,吧唧…吧唧…在几天的忙碌中,炊烟也忙碌着,今天谁家的炊烟最欢,就知道善良的村人为这家帮忙了,远远望去仿佛能看见祥云在烟囱上飘过,给这家人带来幸福。
乡愁在眼中,在记忆中,乡愁是那山、那水、那人,还有门前的苦楝树,树下的小黄狗,更是星转斗移中的依依炊烟,还有母亲的声声唤儿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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