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获诺奖后首部新作《晚熟的人》近日出版。十年蕴积,人事全新。作家根植乡土,聆听四面风雨,塑造典型,挪借八方音容,用十二个故事讲述获诺奖后的里里外外。十二个故事有喜有悲,有荒诞有现实,从上个世纪到当下社会,从历史深处步入现实百态,壁立千仞,气象万千。本文整理自莫言《晚熟的人》新书发布会速记,让我们看看,莫言是如何理解“晚熟”的。
我跟小说里的莫言在互相对视
这部小说里面很多人物都是我的小学同学,小说里的人物跟我一起慢慢随着社会发展在变化、在成长、在晚熟。
我是作为一个写作者,同时也是作为作品里一个人物,深度介入到这部书里的。我之所以敢把自己的真实名字放到小说里,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无论你从哪个角度来解读都是可以的。我跟小说里的这个莫言是在互相对视,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有的时候他在小说里的表现也是我控制不了的,因为我在生活中也许不会这样做,但是在小说里他这样做了。
“知识分子还乡”这个角度的小说延续了上百年。《晚熟的人》延续了这个视角,我作为一个在高密东北乡出生、长大、离开这个地方的人,若干年之后又回来了。
这样的作品我在1980年代初期开始学习写作的时候就使用这个视角,到现在近四十年,依然在使用这个视角。
但这个视角本身在发生变化。第一,我作为一个作家,一个讲故事的人,我这个人发生了变化,我看问题的角度跟十年前不一样,跟三十年前更不一样,甚至跟八年前都不一样。我的视野可能变广阔了,但是我的思想是不是变深刻很难说,但是变复杂是肯定的。
另外我这个作家的身份发生了变化。过去我仅仅是一个作家,或者说是一个知名作家,因为2012年诺奖这个事件,使我这个作家的身份又添加了一层更加复杂的色彩。在当今这样一个商业社会,一个网络信息的社会里,这样一种身份的人回到故乡,他所遇到的人、遇到的事也比过去要丰富得多。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样一种还乡的视角是旧的,但是因为人变了,时代变了,故事变了,这个视角又有了新的含义。
晚熟是正面的褒义词
晚熟也是一个很丰富的概念。
首先从文学的角度、艺术的角度来讲,一个作家或者一个艺术家过早成熟了、定型了、不变化了,我想他的艺术创作之路也就走到了终点。
我们都希望自己的作品不断变化,希望能够不断超越自己。超越自我,难度很大,所以从这个意义来讲,你不希望自己过早定型,就不希望自己过早成熟,希望自己能够晚熟,使自己的艺术生命、创造力能够保持更长久一些。如果你早早成熟了,固化了,你将来的创作就在不断重复自己。如果你有强烈的求新求变的精神,不愿意把自己过早固定在一个位置上,这就说明你是希望能够不断超越旧我的。
晚熟是正面的褒义词,代表了求新求变,不愿意过早固步自封的精神。
希望在最近几年拿出一部好长篇
诺奖所谓魔咒应该是一个客观存在。但是也有很多作家在获奖之后依然写出了伟大的作品,像马尔克斯,他在获奖之后还创作了《霍乱时期的爱情》。我能否超越自己,能否打破诺奖这个魔咒,现在不好判断,但是我一直在努力。
大部分读者,包括很多评论者,都说一个作家只有拿出一部长篇来,仿佛才能够证明他的才华、证明他的力量。但是我们都知道鲁迅没写过长篇,沈从文也没写过长篇,国外没写过长篇的伟大作家更多,像莫泊桑、契诃夫等。
但是我们应该承认长篇小说无论从它的体量上,从广度和深度上,反映生活的丰富性上,确实超过了中篇和短篇。
一个作家当然可以一辈子不写长篇,只写中短篇,这丝毫不会影响他对文学的贡献,但是大家也都有一个希望,希望自己能够写出一部或者几部好的长篇来,我没有把中篇、短篇和长篇对立起来,我觉得这三种形式是不可替代的。
但是我也有一个长篇梦想,我确实还是希望能够在最近几年里拿出一部好的长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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