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锡民

忠义街和吉庆路

忠义街是丽江古城的一条步行街，弹石路，禁行汽车摩托。那个雨夜，大巴把我们放在路口后，灯光闪烁的忠义街高坡上“格楞楞楞”下来一辆三轮车，装上我们的拉杆箱又“格楞楞楞”地爬上去。

早晨醒来在房门口打哈欠，一处滇式院落直扑眼帘：二层楼灰瓦灰墙间红土色木檐抢眼，瓦楞柱砖雕细密，墙角一株三角梅紫红滚烫，高过月亮洞门。早餐后出院落缘忠义街上行，有清水在石板下汩汩流淌，顺水道可以走向古城区最热闹的四方街，和原来的土司府邸——木府。

忠义街不宽，两侧多民宿或商铺，好几家民宿依高坡而建，纳西族风情装饰的瓦楞门楣对着街面。丽江游客服务中心亦厕身此地，进入才发现别有洞天，向下廊道拐弯竟然能走到一处临大街的文化广场。商铺大多做古玩、服饰和银器营生。其中一家银铺，一溜柜台展示亮晃晃雪花银首饰，大多为银镯子。老板娘是个裹着几色头巾的中年女子，脸色酡红，言谈动作倒不甚油滑。交流间有些话语不太明白，我掏出笔让她写下，谁知她竟忸怩起来，吭哧了一会才说她不认字！

忠义街上的行人，大多为游客，年轻男女，情侣式相依相偎，或一伙人打打闹闹。有老人带着孩子行走的，多半是当地人；老人裹头巾的多，孩子背着小小的书包，往高地右拐一个庙宇式大房子，竟然是学校，时不时传出歌声。

忠义街在老城区，也可以说是游客进入古城的咽喉要道；而吉庆路不一样，它在高楼大厦矗立的丽江市新城区，丽江日报社和沃尔玛超市亦坐落此路段。

吉庆路初看不起眼，东侧几百米商铺几乎全是饭店，提供的餐食却不外乎两种，火锅和米线，或者火锅加米线，止不住的酸辣调料味道从店堂溢出。西侧不一样，连排的八角大屋顶藏式建筑，齐刷刷崭新，底层在营业的商铺有灯光幽雅的咖啡馆、健身会所等，只是大部分还虚席以待。

吉庆路上少见裹头巾背背篓的高原妇人，行色匆匆的女子或着灰色风衣，或黑丝袜短裙，妆容精致，脸上自然是没有酡红的。她们在沃尔玛超市里挑挑拣拣，然后在移动付款的显示屏边，动作熟练地点击手机页面，最后抽取的包装袋，居然都是再生材料制作的。服务台小姐姐骄傲地告诉我，丽江市大型超市早就不提供塑料袋咯！

吉庆路的骄傲远不止于此。后来我才发现在它不远处并排着一条玉雪大道（又名香格里拉大道，直通著名的玉龙雪山），本地最高行政机构就坐落在玉雪大道中段，从吉庆路步行仅需10分钟。其实先吸引我眼光的，是机构旁一个偌大的下沉式广场，四周碑廊齐全，遍植高大绿色乔木，品种繁多，可惜我识得的仅有榕树和桂花。滇地桂花高大，枝干在两米左右处方开始分叉。时值花季，滇桂花粒色泽不如江南桂花浓烈，花香却也是甜蜜宜人的。桂树旁边，就站着一棵更高大的榕树，丝丝缕缕的垂髫，在枝叶间摆动。再旁边的几株乔木，有结着小颗粒黄绿果子的，有树叶阔大如棕榈芭蕉的，我却叫不出名字来。

那是下午3点左右，天色晦暗，玉雪大道空旷萧索，远眺却仍能隐约看到陡峭雪山的几座峰顶。

初识虎跳峡

虎跳峡在丽江和迪庆之间，两岸青山险峻，一条金沙江翻滚。

我们是从香格里拉返回丽江时，从迪庆境内进入虎跳峡的。到达景点的那条盘旋而下的弯道，惊到了全车人。首先是狭窄，仅可一车容身，如对面有车交会就都得停下挪动，两公里不到的距离，走走停停花费了大半个小时。其次是破烂，一边是年久失修的破墙，墙根白灰脱落红砖碎裂，缝隙里钻出杂草蓬蓬；一边是简易栏杆，多处油漆斑驳铁锈狰狞，还有几乎断裂者，让人目不忍睹。饶是这样，破墙败壁上，“面条炒菜辣子鸡酸菜鱼火锅啤酒”红字，仍歪歪倒倒一墙。

终于抵达虎跳峡停车场了，黑压压车辆和黑压压人群塞满平台。可是我们无暇顾及，因为，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大自然声响，每一瞬间每一频率都充满冲击力。循声望去，金沙江如出关蛟龙，在山脚狭窄弯曲的水面上左冲右突奔涌而下。

面对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生命原始图像，游客的脚步都加速起来，沿木阶梯奔跑而下，抢着争着想和虎跳峡亲密接触。临江修建的几个观景平台人头簇拥，无数只手高举着无数只手机，拍照录音摄制视频。

此时正是中午，高原太阳钻出云层，洒在土黄色江面上。金沙江水从宽阔平坦处一路涌来，遇此关隘阻挠，不由雄性爆裂，发出阵阵吼声，激昂雄厚，雷声隆隆；水浪裹挟水浪，洪流撞击洪流，在参差错落的岩石上跌落复跃起，前衔后接，终成连绵起伏的黄褐色冲击波。一阵阵冲击波反弹时，浪涛的纹理如雄狮之肌肉，张牙舞爪，气势逼人，“卷起千堆雪，惊落万粒沙”，惊涛骇浪瞬间成形复变形，意趣无穷尽。游客在木栈道观景台上惊叫欢呼，为浪奔涛涌生生不息之奇特画面所折服，久久不忍离去。

虎跳峡，盖峡谷水面狭窄，几处礁石江心突兀，传闻虎跳其间过江得名。从临江平台上凭栏远眺，对岸丽江境内青山更险峻奇特、植被丰厚，山脚因浪涛冲刷而呈刀砍斧割之粗粝纹路；悬崖峭壁上依稀可见昔日之人行栈道，草木荒芜，是当年马帮茶客翻山越岭处吗？令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