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孙涛
《舌尖上的中国》,集全国各地最地道的风味风情,鲜香热辣,由胃入心,不知激活了多少人的味蕾和乡思。告子曰:“食色性也。”自古以来,要说有什么能最广泛、最长远地团结人民大众,恐怕也就是这食和色了。
几百分钟的片子,引领着兴奋的吃货们走南闯北、上山下海,一路两眼放光口水横流,而最终的结果是淘宝诸多食品小店销量暴涨。就像所谓的纯文学通常干不过通俗文学一样,纪录片一般也很难如故事片那样受欢迎,而一旦有反常现象出现,按照常规,就该有评论家出来总结伟大意义了。《舌尖上的中国》就让很多评论家又痛快了一下嘴,比如传媒大学教授朱羽君就认为这标志着“中国纪录片进入了繁荣时代”。
窃以为,你说中国餐饮界迎来了一次赚钱机会那没错,但我实在不能理解,如何能从一部片子的成功看到“中国纪录片进入了繁荣时代”?《舌尖上的中国》也许会引发一轮纪录片拍摄高潮,但高数量并不代表高品质,只有出现了一批优秀的作品,才能说是繁荣,否则最多只能说是近亲繁殖。
浪漫高雅的文化人总是希望通过把吃吃喝喝上升到文化层次,然后色香味俱全、优秀又优雅地赚钱。想恭维这类人,你要说他不是为了赚钱而赚到了大钱,如春风化雨般滋润他们的心灵,这话基本爱听得不行。而信奉现实主义的商人不玩弯弯绕,更善于从“永恒的愉悦”中看到“永恒的价值”,他们的本能是急风暴雨般把文化转化成金钱。
绥德人黄国盛在黄土高原卖了几十年的馍馍,在《舌尖上的中国》第二集《主食的故事》中亮相后,往日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打破。餐饮连锁企业“西贝筱面村”的老板贾国龙看过片子后就跑到了绥德,搂着老黄夫妇拍了照发了微博,并盛情邀请二位移师帝都,“改善生活”,同时也可推广黄土地文化,为大都市人民做点地道的陕北黄馍馍。《主食的故事》分集导演胡迎迎看到此微博立刻就火了,立马打电话给老黄询问情况,老黄说他已经上了贾总的车,正在去榆林的路上。“太荒谬了,这根本就是商业炒作,”胡迎迎气愤不已,“老黄不识字,他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这话真是太喜庆了,让我想起新版《上海滩》中李雪健扮演的冯敬尧的话:“无求?你要先有了才能无求。什么都没有,你谈什么无求。”在老家小城卖黄馍馍的老黄,起早贪黑,辛苦一年不过赚个万儿八千,进京做同样的活儿,收入最起码能翻几番,不识字的小商贩终于有机会搭上个快速致富的文化快车,想必梦里都会笑醒。
相信《舌尖上的中国》播出后导演们的身价都会涨不少,以后再拍片,各位会把多给的钱退回去,坚定不移地停在没拍片前的原点吗?你若做不到,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求“群众演员”维持原状,有钱不赚。
深圳有“西贝筱面村”的连锁店,我也常去,喝杯店里自制的纯手工无化工的酸奶,啃啃大块的羊肉羊排,听老妈妈小姑娘唱唱信天游,体味的是很正宗的西北风味。若下回见到黄馍馍,也会叫两个尝尝,实在不明白这跟“商业炒作”有什么关系。这样的改变,有什么要声讨的?绥德当地人不会因为少了个老黄,就会有什么文化缺失之类的感觉,一个小商贩除非其自身原因,否则扯不上什么伟大的意义和影响,地方小吃也绝不会因某个人的离开而失色。
胡迎迎说,对于《舌尖上的中国》走红带出这样的连锁效应,深感无力。国际纪录片界有条不成文的约定,即纪录片的拍摄应当尽可能不干扰、不改变对方原来的生活形态。这儿我想纠正导演个概念,所谓的“不干扰、不改变”,是说你拍摄时要尽量保持原生态,而不是要求观众完全做个局外人。说实话,《舌尖上的中国》若是播出后真的没有任何影响,没有任何改变,想必导演的心要时刻放在“蛇尖”上了。
顺便再多说一句,每次看到各路所谓的专家,动不动整些类似“我本来想救那只美丽的鸟,想想这会破坏生态平衡,所以没动,看着蛇吃了它”的例子,以之表现自己高度的自律和高尚的品格,我就觉得很搞笑。人类的生活早已经严重影响了自然界,这种状况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视为自然界的一部分,而再不是完全的局外人,将被蛇吃的鸟遇到了你是一种自然现象,你救是它的幸运,不救算它倒霉,这才是正常的“生态平衡”。从你进入,已经加入,救或不救,都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而谈不上破坏“生态”。
当自己的作品被吹捧得不像样子时,安迪·沃霍尔说:“全部含义都在我的画面上,并没有更深刻的东西隐藏在后面。”我们有些人太喜欢挖掘所谓的伟大意义,其实这是件很没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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