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
◎杜玉芬
徐州的歇后语中,多有很具独特色彩的徐州方言。
“老母猪啃黍黍——得顺着竿儿爬”,“鸭子吃屋斗牛——食而不知其味”,“胳老拜子长草——荒(慌)了腿了”。句中的黍黍指高粱,屋斗牛即为田螺,胳老拜子则是膝盖。这些词儿,虽然外地人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浓浓的“土话”味儿,却让徐州人津津乐道。
“脚把子泥墙——看你那抹子”。“脚把子”和“抹子”也是徐州独有的方言。“脚把子”即脚丫子,“抹子”是瓦工用来抹灰泥墙的工具,学名抹刀。句中的抹子,表面上是说,看你那抹子,哪像抹子,笨得像个脚把子。骨子里是贬人泥墙的“抹子”不行——泥墙的本事不行。“抹子”堪称这一歇后语的点睛之笔。
徐州人对“抹子”的另一说法是“抹儿”。这个“抹儿”源于古词语。徐州古称彭城。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徐州方言保留着许多古汉语或早期白话的面貌。《徐州市志》载:“抹儿”元曲写作“母儿”。《玉壶春》二折玉壶生白:“做子弟的有十个母儿……”曲中的“十个母儿”即十种本事。《金瓶梅》中西门庆说李瓶儿没有一点儿“嘴抹儿”,即嘴上没本事。
至今,徐州人一直盛行说“抹儿”:学本事说学抹儿,长本事说长抹儿,有本事的叫有抹儿,没本事的叫没抹儿,本事高强的叫抹儿高。有人还打油了一个“抹儿联”:“抹儿美,抹儿妙,妙美著抹儿,妙手挥就妙文章,总须妙抹儿;抹儿小,抹儿大,大小皆抹儿,大志成就大事业,全凭大抹儿。”
徐州人对意义引申为本事、本领、才能的“抹子”,还有另一转意用法。比如说吃稠稀饭:就熬锅“抹子头”吧,喝个“二抹子”也管。则可窥见徐州人用词的精明。
“老鹰叼碓头——云雾里青殳(音同‘确’)”。在国人常说的歇后语中,以老虎、老牛、老猫、老鼠、老鹰等动物为内容的很多很多。其中,有关老鹰的,如老鹰扑食、老鹰抓小鸡、老鹰斗鹞子、老鹰吃麻雀……也很多,徐州人却独创了“老鹰叼碓头——云雾里
”的歇后语。短短几个字,却很有文化渊源。
碓者,舂米工具也。《三国志》“魏·张既传”记载的“水碓”,是以水力舂米的工具。徐州人舂米的碓,叫碓窝子、碓头,乃石头做的。
青殳者,《说文解字注》:“从上击下,正中其物,确然有声”为青殳。试问,鹰在云雾里青殳,能击中何物?能确然有声?能不因之乱青殳?若移情于人,说话乱青殳,只能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似的;做事乱青殳,只恐是成事不足甚或败事有余。于此,徐州人取了这个古字青殳,而不取俗字“搉”,亦不借用俗字说成“搋”或“踹”,可见徐州人用字不俗,亦可见这个青殳字,道尽了这一歇后之语的特色之美。
“罗蛛子腚——夹(假)丝(斯)”。徐州方言称蜘蛛为罗蛛子,盖其织就之网似罗似丝也。而以“夹丝”谐音“假斯”,形象且诙谐。这个假斯还有假充、假意儿、假惺惺、假意推脱等词儿的意思。谓予不信,请看:他很不乐意让那人去自己家中坐坐,却偏偏假意儿地对那人说:恭请,恭候了。那人心里很是乐意去他家中坐坐,却假意推托地说:不扰,不扰了。如此这般地“罗蛛子腚——夹(假)丝(斯)”,真斯文耶?假斯文耶?“打酱油”的旁观者好笑曰:你俩“螃蟹作揖——对夹(家)”了,谁都不把话儿说破,还不是“土地老爷不洗脸——生怕湿(失)了面子”!
走笔这儿,忽然想到有个小段子,专门秀了一把徐州人“嘴”上的歇后语:你说,我说,谁说,都是“嘴上抹石灰——白说”,他这个人“上灵箔子啃豆饼——嘴硬”。你也别“锅底下吹火——有点斜(邪)气儿”,你也别“老雀儿叼面糊——干咕哝嘴儿”,还是“咸菜炒豆腐——有盐(言)在先”吧:他这个人“骡子卖个驴价钱——毁就毁个嘴上”,让咱大伙儿落得个“哑巴做梦——有口难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倒血霉”了!
徐州乃四方通达之地,汉风汉韵之源,在语言、语音上地处“南蛮”与“北侉”交界、交融之地带。于历史文化传承中,徐州人融会贯通古今,兼收并蓄四方,歇后语天生为方言的用武之地,方言造化了歇后语的黄金搭档,而锦上添花相得益彰地创造出了形象生动,幽默风趣,含义深刻,概括性强,且富有鲜明民族特色、地域特色和浓郁生活气息的徐州歇后语,能不令人为之拍案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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