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林燕妮、亦舒都应金庸邀请,给他主编的《明报》写专栏,每天一篇文章,读者甚众,但也十分辛苦。写了一年后,林燕妮先找到金庸,要求涨稿酬,金庸笑笑说:“燕妮啊,你平时那么爱花钱,给你再多也会花光,所以不必给你涨稿酬。”林燕妮无功而返,接着亦舒来了,也要求涨稿酬,金庸仍然笑笑说:“亦舒啊,你平时那么省钱,给你再多也舍不得花,所以不用给你涨稿酬。”
想起这则趣事,事出有因。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负责人在做客央广两会直播间时说,原来定的稿费标准过去快20年了,这个标准很低,“知识分子劳动创作的是知识产权,这个过程是漫长的,有的可能长达十几年或几十年。因此,国家版权局准备调整这个标准。”而中国作协相关负责人则表示,物价上涨,诸多因素促使工资、薪金的个税起征点一再调整。而同样作为劳动收入的稿酬的个税起征点却没有调整,这无形中降低了以稿酬为主要收入的作家的生活水平,制约了作家的创作积极性。
大多数人不知道,在咱们国家出本书跟彩票中奖一样,不管你写几年,只要拿钱,就按当月收入扣税,而且起征点是800元,想逃税是不可能的,因为版税由出版社代扣。看似风光,一出书就挂彩,想毫发无损地拿钱,门儿都没有。版税点数不高,扣税点数绝对不低,具体多少我至今也没弄清楚,反正由着出版社扣就是了。
后来跟出版社混熟了,有个女孩教了我一招,你可以在书后面多写几个人名,每个能抵800块。于是再出书时“后序”中就多了一长串感谢名单,有个结义兄弟无意中看到了还挺高兴,感动得眼泪汪汪:你看我也没帮啥忙啊,还给挂个名,真够哥们儿!我说,少废话,是兄弟就别客气,下次出书还有你!酒桌上叹的是原来多几个“八拜之交”还真是有远见的事,供出名来,一个就抵八百啊。
“稿费将涨”这一利好消息一出,一帮码字儿的穷哥们感动得热泪盈眶,通过各种途径热情回应,成都作家西闪说:“大部分作家,两三年才写一本书,一本书就赚一两万。月薪八百啊,朋友!没有社保啊,朋友!还得交税啊,朋友!”可据某些媒体说,有些见利忘义、见钱眼开的家伙还开始“囤货”,坐等稿酬涨价,导致一些刊物缺稿。
缺心眼的人才信这无厘头的新闻,淡泊名利的文化人账算得最仔细。恩格斯说过:“如果涉及利益,几何定理也要被修改。”经常写东西的人都知道,如果你不是麦家这样的大卖家,这年头出书绝对不如给报社投稿挣得多。虽说国家规定的标准低,可运行良好的报刊不差这点钱,早就自己调过了,比如深圳的媒体基本达到了千字两百的水平,《读者》则三百起价,《知音》更是到了千字两三千。
不是没有稿酬尚可的媒体、出版社,关键是你要得高,人家的要求也高,这个钱不是每个写手都能赚的。阿城多年前出了本《威尼斯日记》,其中说到1984年夏天,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时,他和诗人芒克一起去秦皇岛与人谈生意,想赚点儿钱。“芒克一到海边,就脱了鞋在沙滩上玩,玩儿了很久。芒克人很漂亮,有俄国人的血统。我躺在沙滩上看着美诗人兴奋地跑来跑去,我想,如果我们能赚到钱的话,可能是老天爷一时糊涂。”
“诗必穷而后工”,喜欢这话的人要么是大富翁,要么是穷光蛋,一个显着有品位,一个觉得有盼头。中国的文人穷够了,哪怕看到一点点的亮光,也弄成个狂欢节,可思想的狂欢过后,肉体会发现现实没那么欢,你只要还在这个圈里混,大多数人还得过数钱过日子的生活。所谓文人,一支笔不只是画烛光,还要知道,只有阳光普照,众生才能温暖地生长。
作家毛姆对东方农耕生活有段描述:“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慌不忙,不惊不诧,相继累积排成长列。他们跟随自己既定的周期,过着他们前辈所过的生活。”社会和我们的内心如今缺的好像就是这种“一成不变”的古老。
前两天去理发时,理发师忽然说了句:“你好多白头发,要不要染一下?”瞬间,一丝慌张榨出了心底一个“老”字。从理发店出来,走在长满大榕树的路上,风吹过,黄叶飘坠满地,抬头看看,枝头已遍布绿芽。忽然想起奥地利诗人里尔克那首著名的《秋日》,正是这首诗让他进入了二十世纪最伟大诗人的行列:“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这是江南的景致,岭南的春天,落叶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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