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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军
我的祖父是不是喝酒?他的酒量如何?这些我不知道。他是一个遗腹子,中年失明,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父亲和两个叔叔都能喝点酒,但量都很浅。因为家境困难,我小时候很少看到父亲喝酒。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让我用鸡蛋到小店里换半斤散酒。他一顿只喝两小盅,哜几口,香个嘴而已。
我的母亲很少沾酒,在父母辈女性中,我的小姑妈和小婶娘酒量很好,特别是姑妈,她简直不知道酒醉为何事。在酒桌上,让她喝就喝,没有底,喝到你害怕。在我同辈中,堂兄弟、表兄弟个个能喝,记得有一次家庭聚会,兄弟八人,一顿喝了十瓶“粮食白”。我的姐姐、堂姐、堂妹喝起酒来不让须眉,我们家的酒风让姐夫妹夫们难以置喙,望“风”而溃。
所有兄弟中,我的酒量是最小的。我记不清自己是何时开始喝酒的,仔细想来,应该是上高中期间。我的大哥是个教师,从小学到初中他都教过我,对我很严格。直到上了高中后,他有时晚上会喝一点酒,偶尔叫我陪他,我才算是正式步入了酒途。
那时候的农村没有啤酒,白酒也是县酒厂产的“粮食白”,下酒菜更是简单,一碟花生米或半洋瓷钵子烂蚕豆即可。我对白酒不太适应,当初可以说是硬着头皮学着喝的。说句老实话,我喝了几十年酒了,一直对白酒没有感情,缺乏那种自觉自愿的主动。也可以说,我喝白酒完全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是为他人喝的。因为不喜欢白酒,因此,我喝白酒从来不品味,端起杯来一口干居多。久而久之,熟悉我的人都觉得我喝酒很豪爽,其实不然,我只是不愿意辛辣的白酒在口腔里停留太久而已。
我一直认为,白酒是雄性的男人的,酒桌上女性如果举起白酒杯总是出人意料的,让人产生一种肃然起敬又深不可测的复杂情愫。在我国的酒文化中,一个人的酒量一向是以白酒来衡量的,而喝白酒时拼酒仿佛是不可缺少的元素。一个能喝白酒的人在酒桌上总是威风八面,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英雄主义的联想。确实,喝白酒需要一点冲动,一点豪迈,用理智的冷静的态度来对待白酒,是达不到刘伶“死便埋我”的高度甚至陶元亮所倡导的微熏的境界的。在我喝白酒的历史中,因为本能的抗拒,喝得人事不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情况极为少见。就是在最能喝的年纪,在海边工作的十年中,也没有干过醉卧菊丛的事。
大约在本世纪初,我因各种原因开始不喝白酒。戒酒伊始,各种劝告自然接踵而来。无奈我态度坚决,再加之我只是不喝白酒,对其他酒类并不抵触,大家也就大度地放过了。在所有的酒的种类中,我是比较喜欢喝啤酒的。我喝啤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那时我在苏北的海边工作,常年和渔民打交道。啤酒一开始并不能被大家所接受,一般人喝不惯,认为它有一股“恶水”(即泔浆)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地接受了它,啤酒从少数人的时尚走向了寻常百姓家。
从年龄结构来看,喜欢喝啤酒的大多数是年轻人。我的啤酒生涯是从“海花”啤酒开始的,那时的啤酒是放在一个用薄木板订成的方框内,二十四瓶一件,每瓶七百五十毫升。我喜欢喝啤酒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觉得那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感觉很特别,尤其是和一帮赤裸着身子的渔民盘坐在船头,手捧海碗,飞流直下,竞相牛饮,快意人生。我觉得喝啤酒就得有点江湖气,要有一种有“灌”的感觉,若是小口地“抿”则意气全无矣。
我酒量巅峰的时候,半件也就是十二瓶“青岛”不在话下。
五十岁之后,体检时发现尿酸比较高,我开始有意识地疏远啤酒。但并没有戒断,有点情人分手后藕断丝连的意思。直到前段时间,一直担心的痛风终于发作,这才真正和啤酒诀别。在不喝啤酒的日子里,我有意识地让自己喝点红酒。其实,对于这红酒我是有个接受的过程的。一直以来,我总认为红酒是阴柔的女性,后来由于工作关系,和老外接触频繁,喝红酒的机会比较多,这才渐渐地有所了解,并无奈地接受了它。
我喝过的红酒种类委实不少,虽然没少喝,但始终没有培养出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雾里看花,若即若离。性格原因,我喝红酒不懂也不愿意所谓的优雅。往往是刚开始还保持一点绅士的礼仪,未过三巡,则露出了本来面目,一口一杯地牛饮起来。若不看颜色,还以为喝的是啤酒。前年中秋,一位朋友从南美归来,特意绕道法国,买了两箱“拉菲”。漫天朗月,良朋美酒,喝了个不亦乐乎。第二天仔细想想,并没有觉得这大名鼎鼎的“拉菲”有什么特别之处,哪有什么阳光的味道?结果,友人说我们是“乌龟吃大麦——糟蹋粮食”了。
今年“五一”节后,痛风发作,痛不欲生。医生告诫,必须戒酒。一个多月来,远荤茹素,不近酒君,居然体重骤减,“三高”显降,确是别有收获。只是,书房里著名书家林岫先生送我的那幅“平生伴侣诗书画,一世知音烟酒茶”条幅已是名不符实,不日当取而藏之了。
2020-06-28
00:00:00:08481101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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