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金波
2015年初冬的一天,我受邀参加《京江晚报》改刊座谈会,与洪蒲生老师邻座。会议结束时,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抽出两册油印本递给我,说:“金波,这两本东西给你可能有用。”油印本用塑料薄膜袋套着,透过薄膜,一眼就看出正是我一直苦求而不得的《镇中青年选辑》上下两辑。这是两块“琥珀”,珍藏着50年前我们的青葱年代。50年前,我也曾有过同样两册油印本,并且一直当宝贝似的用心珍藏着。遗憾的是,几次换房搬家竟然弄丢了。
洪老师是怎么知道我心思的?我突然想起,那年秋天,市写作学会在句容开年会时,代表们到岩藤农场采风,我和洪老师,还有景广权,围坐在开满野花的湖畔草地上,兴趣盎然地继续议论着“写作兴趣应从小培养”的话题。我说自己的写作之路就始于《镇中青年》黑板报,还说到油印本丢失的遗憾……难得老师的这份细腻!
1963年秋,我从镇江东乡姚家桥初中毕业后,进入省立镇江中学读高中。这所诞生于1892年的省立学府,新中国成立后重获新生,曾以高考成绩名列全省第一、一个班就有7人考取清华大学而声名远播,年初刚被确定为省首批重点中学和示范中学。
与我们同时跨入镇中校门的还有一批老师,除了钱璱之和王联元这两位教师,是从撤销的地区教师进修学院分配来的,其余则是一群刚刚从师范院校毕业走上三尺讲台的年轻人。这群朝气蓬勃的新教师,有南京体育学院的周方明、扬州师范学院数学系的解信鹏、江苏师范学院中文系的洪蒲生和物理系的陈自立等,他们个个才华横溢、踌躇满志,为镇中再创辉煌注入了新的生机和活力。
省镇中的校训是“一切为了民族”。那个时候,学校注重德智体全面发展,学生的课余活动丰富多彩。印象深刻的有,出版了长篇小说《黑眉》的应天士老师,为全校师生做文学创作报告会;在师生自编自演的话剧《红岩》和《像他那样生活》中,王联元老师与洪蒲生老师的对手戏,十分精彩,演活了人物。洪老师分别扮演的是革命者成岗和越南南方民族英雄阮文追。尽管我们都知道,他白衬衫上的鞭痕血迹是用批改作业的红墨水泼上去的,内心仍然被扮演者那洪亮的掷地有声的台词、刚毅的威武不屈的凛然浩气所震撼,追光灯下的形象在我心中烙印般难以磨灭。
为了培养学生语文学习的兴趣,在教导处第一副主任钱璱之提议下,以语文组名义创办的《语文园地》黑板报应运而生。黑板是在木框上蒙铁皮、刷黑漆制成的,每块长约2米高1米多,在报栏上安装和拆卸都很方便。黑板报的图文是用毛笔沾彩色三花粉缮写的,报栏顶部有遮雨搭,故能经风雨不易脱落。“园地”间周出版,其编辑出版工作由语文组老师和写作兴趣组的学生担任,后更名为《镇中青年》,规模也由初始的4块逐渐扩容到约10块。
当时,整个镇中校园被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分成两个片区。河东是宿舍区,河西是教学区。一条南北向的浅浅的排水沟成了教室与操场的自然分界。黑板报栏排列在西大道与排水沟之间的狭长地带上。黑板报的稿件平时就编辑好了,每逢周六下午课后(那时是单休日),全校师生卫生大扫除时,编辑组的师生们便忙着卸板、洗抹、缮写,有时候还得挑灯夜战。
星期一早晨,大家会惊喜地发现新一期《镇中青年》,竟趁全校师生集中在大操场晨会的间隙,粉墨登场了!长长的黑板报长廊前,人头攒动,比肩继踵,蔚成一道芬华四射的风景。
几乎每期的《镇中青年》上,都会出现“花红原”的文章。“花红原”的文章多偏于时评、影评和文学评论,是学生们写作的辅导,更是黑板报的灵魂。经打听,方知“花红原”,是陈华、洪蒲生、王联元三位老师分别从自己姓名中各取一字“华”“洪”“元”,谐音组合而成的共用笔名。在组稿和编辑出版工作中,“花红原”付出了艰辛的劳动。《镇中青年》稿源丰富、出版质量不断提高,成为我们那代青年学生发表习作的百花园、思想争鸣的大平台、放飞梦想的芳草地……
我经常向《镇中青年》投稿,与洪老师的接触也就频繁起来。他对稿件编改得很细致,哪怕是一个用词甚至一个标点符号。后来,编委会还从黑板报上精选出60篇稿件,编印成两册“选辑”,其中就有我的两篇习作。
我不知道别人得到自己珍视之物的心情如何,当我从洪老师手中接过那两册《镇中青年选辑》时,竟然忘了说声“谢谢!”,只是冲他微笑了一下,便急不可待地从塑料袋中抽出翻看。选辑是32开的手刻油印本,50多年过去了,手工装订的铁丝早已锈蚀得不堪用劲翻阅。油印的纸张发黄,薄如蝉翼且极易破裂,这在连草纸都得凭计划供应的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已算奢华。这种纸张只可单面油印,对折后装订。第一辑为蓝油墨印制,封面已有过半破损,第二辑为黑油墨印制,不同墨色标示印制的时差。封里右下角昔日所盖的红色藏书印,已随岁月褪为暗褐色,从中能读得出油印本主人的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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