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宪威

甘露寺，雄踞于北固山上，气势宏伟，风景秀丽，“甘露寺招亲”的故事更是令它闻名遐迩。传说三国吴主孙权和大将周瑜为使刘备归还荆州，设“美人计”骗刘备过江招亲，欲拘为人质以胁迫之。不想孙权母亲吴国太在甘露寺相中刘备招为女婿，结果弄假成真，孙、周妙计落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甘露寺招亲”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甘露寺招亲”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最为关键的证据便是甘露寺的建寺时间。查甘露寺创建年代，有三种说法：一是三国吴甘露年间；二是南朝梁时；三是唐宝历中李德裕建。即使按最古的三国吴甘露年间（265—266）建寺说法，也在“甘露寺招亲”后的50多年了。此外“甘露寺招亲”的主人公之一吴国太，其原型吴太夫人在正史中也早已去世，她去世的年代有两种说法：一是《三国志·妃嫔传》云为建安七年（202）；二是《三国志·妃嫔传》注引《志林》云为建安十二年（207），不论何种说法为确，“甘露寺招亲”时，吴太夫人去世已有数年光景，不可能复生来相中刘备这个乘龙快婿。

“甘露寺招亲”的故事源出《三国演义》，从书中描写的北固山和甘露寺场景来看，罗贯中本人必曾身临其境，亲眼看见过甘露寺的雄姿。罗贯中之前，《三国志平话》《三分事略》和杂剧《两军师隔江斗智》等已流行于世，这些作品中均有东吴定下“美人计”，将孙夫人送到荆州成亲的情节，以上作品必然对罗贯中创作产生了影响，只是罗贯中将“送亲”改为“招亲”，一字之变，演绎了“甘露寺相亲”的精彩剧情，为北固山再添迷人的魅力。

“孙刘联姻”与刘备京口之行

虽然“甘露寺招亲”并非史实，然而刘备招亲确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件，地点正在京口（镇江三国时古称）。

建安十四年（209），刘备于赤壁大战后乘胜收取荆州南部四郡，声威大张。此时刘备夫人甘夫人病逝，孙权借机“进妹固好”，遂定“孙刘联姻”的婚约。第二年，刘备“至京（口）见权，绸缪恩纪”，与孙夫人完婚。

刘备京口之行除了迎娶孙夫人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向孙权“求都督荆州”，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刘备借荆州”。孙、刘皆为当世枭雄，素怀大志。虽然有着联手抗曹的利益所在，也有着两家联姻的温情背景，但二人以及各自的部属，都对彼此可能成为未来的劲敌有所预计，如周瑜就认为“刘备寄寓，有似养虎”，所以说刘备到京口确实冒有一定风险，是一次危机暗伏的行程。诸葛亮就曾劝谏刘备莫行，但刘备从当时己方的战略处境考虑，还是“不得不往”。

好在孙权认为此时最大的敌人还是曹操，刘备全身而退。刘备辞行时，孙权率群臣设宴送别。《嘉定镇江志》记载，镇江旧有需亭，在府治西九里江津之上，“以溯江发棹处考之”，正是孙刘两人相别之处。

刘备在京口留下的遗迹与传说

刘备在京口虽然时间不长，但却留下了不少与他相关的遗迹和传说。

狠石。北固山有怪石形似羊，俗称狠石，亦作“很石”。宋《蔡宽夫诗话》云：“润州甘露寺有块石，状如伏羊，形制略具，号很石。相传孙权尝据其上，与刘备论曹公。”镇江民间传说刘备曾剑斩狠石卜吉凶。

石羊巷。旧丹徒县府治南曾有一条石羊巷。《舆地纪胜》引《舆地志》云：“刘备诣孙权，同猎，因醉，各据一石羊。”后人因以为巷名。

溜马涧。位于北固山后峰西北侧的峭壁上，两面山崖夹峙，中间仅有一条小道，地势险峻。相传孙权与刘备争胜，二人沿此涧跃马扬鞭，山上山下几度纵横，因而得名。

试剑石。相传为孙权与刘备同游北固山试剑之处，留下两块试剑石。

多景楼。位于北固山后峰，与黄鹤楼、岳阳楼并称为“长江三大名楼”。多景楼另有两个别名，一为“相婿楼”，一为“梳妆楼”。

祭江亭。位于北固山后峰，相传回到东吴的孙夫人获知刘备死于白帝城的消息，悲痛欲绝，身穿孝服，于此亭设奠遥祭，投江殉情。

历史上真实的“孙尚香”

《三国演义》对孙夫人的人物塑造应该说是非常成功的，孙夫人飒爽英姿的形象令人深刻。如称她：“极其刚勇，侍婢数百，居常带刀，房中军器摆列遍满，虽男子不及。”又称她：“自幼好观武事，居常令侍婢击剑为乐。”《三国志·法正传》记载：“（孙夫人）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侍婢百余人，皆亲执刀侍立。先主（刘备）每入，衷心常凛凛。”

传统文学戏剧将刘备与孙夫人表现为一对患难与共的恩爱夫妻。《三国演义》中，刘备与孙夫人成亲后“两情欢洽”，两人共谋从京口逃回荆州，途中孙夫人还喝退了追兵。不过，两人这般的琴瑟和鸣的关系却与史实相悖。

“孙刘联姻”毕竟是场政治婚姻，并无感情基础，也会受到孙刘双方政治关系变化的波动，所以刘备与孙夫人的婚姻关系实有难言之隐。《三国志·法正传》记载，诸葛亮曾言，刘备在公安时，“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今湖北公安县西北有孙夫人城故址，据《元和郡县图志》，“（孙夫人城）在孱陵城东五里”，因孙夫人与刘备相疑，“别筑此城居之”。《三国志集解·先主传》引胡注曰：“孙夫人城在公安县西……夫人与先主相疑，别筑此城居之。”可见孙夫人与刘备虽然同住公安却是另居一城，二人之间疑而不和确为其实。

建安十六年（211），孙权听闻刘备领军西入益州，便派出船队来接回孙夫人。孙夫人回到东吴后再也没有返回刘备身边，孙刘联姻虽未解除，但事实上已然终结。孙夫人出生年月未见史书明载，但据其父孙坚卒年和其兄孙权生年推算，孙夫人嫁给刘备时应在19—27岁之间，回到东吴时年纪尚未满三十。翻检史书，亦未见有孙夫人再嫁的记录，也就是说，她正值青春年华便开始了寡居生活。

正史中并未记载孙夫人的名字，世人熟知的孙尚香只是戏曲作品的虚构。孙尚香出现于京剧《龙凤呈祥》中的《甘露寺》一折和《别宫祭江》。元杂剧《两军师隔江斗智》中，孙夫人的名字被称作孙安。《三国演义》则将孙夫人指为孙仁，这显然是小说家言，因为孙仁系孙坚庶子孙朗的别名，《汉晋春秋》云：“孙夫人者，汉破虏将军坚之女也，名仁献。”显然也是孙仁之名的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