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群

大自然孕育和创造的美妙奇石，以其特殊的形态，质地，色彩，纹理，神韵，焕发着古朴，自然，高雅的艺术魅力。苏轼喜欢奇石的性格：敢于标新立异，不媚俗；磊落坚贞，有节概。其长诗《咏怪石》富有浪漫色彩，乃借怪石之口赞美怪石的美好性格。苏轼是一个磊落坚贞、有气节的人，与奇石的性格非常相似。这也许就是苏轼喜欢奇石的根本缘由吧？

苏东坡好奇石，是玩石高手，有非常高的鉴赏力。他赏识的奇石，往往成为奇石中的珍品。他说：“凡物之丑好，生于相形，吾未知其果安在也。使世间石皆若此，则今之凡石复为怪矣。”（《怪石供》，《苏轼文集》卷六十四）这充分体现了苏轼追求石之奇特的基本思想。他在《怪石供》中写他收集的齐安江奇石：“今齐安江上往往得美石，与玉无辨，多红、黄、白色，其纹如人指上螺，精明可爱，虽巧者以意绘画，有不能及者，岂古所谓怪石者耶……齐安小儿浴于江，时有得之者，戏以饼饵易之。既久，得二百九十有八枚，大者径寸，小者如枣、栗、菱、芡，其一如虎豹，首有口鼻眼处，以为群石之长。又得古铜盆一枚以盛石，挹水注之，粲然耳。庐山归宗佛印禅师适有使至，遂以为供。（《苏轼文集》卷六十四）佛印得石很高兴，并将《怪石供》刻碑以为纪念。以净水注石为供，盖自苏子瞻始。

苏轼每获奇石，都要请朋友欣赏，吟咏；朋友有奇石，也请他观赏，吟咏。奇石成为他们创作的题材，激发创作的灵感，也成为友谊的纽带与象征。苏轼常将奇石赠给朋友。友人梅子明的父亲喜欢奇石，苏轼亦赠石给梅子明。梅子明作诗致谢，苏轼遂和诗《始于文登海上得白石数升，如芡实可作枕，闻梅丈嗜石，以遗其子子明学士，子明有诗次韵》：“海隅荒怪有谁怪，零落珊瑚泣季伦。法供坐令微物重，色难归致孝心纯。只疑薏苡来交趾，未信(虫宾)珠出泗滨。愿子聚为江夏枕，不劳挥扇自宁亲。”（《苏轼诗集》卷三十一）奇石成了友好的使者。

苏轼为人廉洁，不接受贵重礼品，但对于这象征友谊的来自大自然的奇石，却欣然接受。他第二次到杭州做官离任时，友人惠净和尚以丑石相赠，他很高兴，作《予去杭十六年而复来，留二年而去，平生自觉出处老少粗似乐天，虽才名相远而安分寡求亦庶几焉，三月六日来别南北山诸道人而下，天竺师以丑石赠行，作三绝句》诗抒怀：“当年衫鬓两青青，强说重临慰别情。衰鬓只今无可白，故应相对话来生。”（其一）“出处依稀似乐天，敢将衰朽较前贤。便从洛社休官去，犹有闲居二十年。”（其二）“在郡依前六百日，山中不记几回来。还将天竺一峰去，欲把云根到处栽。”（其三）丑石引出了苏轼的肺腑之言，丑石也作为友情的化身长期为苏轼珍视。

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苏东坡知登州（今山东蓬莱）。蓬莱阁下，有石壁高千丈，时有石碎裂，在海浪的拍击下，形成可爱的圆白石，状若珠玑。苏轼得数百枚，以配盆，养石菖蒲。白石、菖蒲，自然美丽，可供欣赏。苏轼好道，以白石与道家养年之菖蒲相配，正表达出对神仙的爱好，很有寓意。沉香石是一种化石，苏轼用化松石与它相伴，置诸书案，与砚相配，非常协调。他有《沉香石》诗云：“壁立孤峰倚砚长，共疑沉水得顽苍。欲随楚客纫兰佩，谁信吴儿是木肠。山下曾逢化松石，玉中还有辟邪香。早知百和俱灰烬，未信人言弱胜刚。”（《次韵滕大夫三首》其三，《苏轼诗集》卷三十七）作为艺术大师的苏轼用奇石所创造的景致，具有浓郁的诗情画意，艺术品位很高。

元祐七年（1092）苏东坡在扬州任上，得奇石两枚，一白一绿，绿石来自岭南。上有花纹，像冈峦迤逦，有一洞穴达于背，其余正白可鉴。双石是苏东坡的心爱之物，视为“稀代之宝”，称其为“仇池石”，意即仙石。苏东坡将双石渍以盆水，置诸几案，供其欣赏。这种以石为主，用植物或其它的石，水，贮石的器物，构成一个景致，创造一种情趣，置几案间，时常观赏，这就是盆景。苏东坡为此还写了一首《双石诗》：

梦时良是觉时非，汲水埋盆故目痴。

但见玉降横太白，便从鸟道绝好媚。

秋风与作烟云意，晓日令涵草木姿。

一点空明是何处？老人真欲往仇池。

在苏东坡写《双石诗》之前，扬州还没有更早的有关盆景的文字记载，所以有关学者考证认为苏东坡的双石盆景是扬派盆景的开篇之作。扬派盆景从宋代开始发展，到明、清大盛，成为了中国盆景艺术五大流派之一。

扬州盆景受明清时期画风的熏陶，并受古城造园，养花传统的影响，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它仿效名山大川，借鉴山水名画，方寸之间，意境阔大，造型严谨而且又富于变化，清秀而不失壮观。是自然美与艺术美的完美结合，誉为“无声的诗，立体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