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回归故乡,诗意栖居

2022年01月06日 10阅读 来源:泰州日报

□张佳

侯孝贤说:“拍电影,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自己。”所以,放映影片前,丁文剑导演一直谦逊地强调:“这是一部自私的电影。”他怀着乡愁的冲动,回归精神的家园。用自编自导的影像,百转柔肠地诉说了对家乡的绵绵情意。这私语里,有青春的隐秘,有亲情的和解,有时代的印记,也有人生的态度。

开篇,青砖黛瓦,茅檐滴雨,草色青青,一派江城小镇的潮湿黏腻,空气里仿佛氤氲着苔藓与石板路的清新。这里是丁导的家乡,也是我的家乡,一座卧在长江边上,安静祥和的小城。

丁导生长于兹,小城,给予他观察世界最初的角度。于是,镜头落到了一盆蒲草上,“刺香满地菖蒲草,雨梁燕语悲身老”,一位老父亲来回挪动着那盆蒲草,追逐着从高墙缝隙间遗漏进来的,那缕珍贵的阳光。他无奈地叹息着:“咱这蒲草长得很好,就是太娇贵了。”这是一句寓语,也是一句谶语。

蒲草耐阴,好生长在阴湿的环境。所以,在这样一个被屋前的高楼挡住阳光,终年阴暗的小院落里,能“长得很好”。草喜阴,而人喜阳,于是,在阳光被挡后,母亲便病倒了,最终回天乏术,阴阳永隔。

“太娇贵”是忌曝晒,于是,当高楼轰然倒下,大把阳光,不要钱似的砸进院落后,父亲又亲自为蒲草钉打了遮阳的短篷,并在搬动蒲草时,不慎摔倒,撒手人寰。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父母相继离去的方式,完美印证着道家古老的辩证思想,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恒也。事物总在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我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其结果却往往事与愿违,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或许,以不变才能应万变。多年后,躺在四方形的院落里,摆成“人”字形的文新,望着辽远的蓝天,是否参悟了这个道理?

男主角文新是一名建筑师,丁导本人在成为导演之前,也是一名建筑师。据说,原本的片名拟作《半块砖头》,剧中人物凌工,在荒芜的拆迁工地上,曾捡起残破不堪的半块砖头,叹息着说:“这砖头原本也是土烧制的,再到土里去,也算是一种回归。”充满着建筑人对建筑的深情厚爱。

其上是半块无名的砖头,而片中另有半块有名的砖头,那是镶嵌在“泰巷”古老的墙壁上,写着“敬惜字纸”字样,代表着敬重文化,遵循传统的砖头。有一则新闻,说在影片拍摄完成之后,这块古老的砖头被偷了,引得文人学者一阵慨叹,幸好最终,在本地报纸大篇幅的劝导下,砖头又被悄悄送回了。倘若偷盗者无心返还,那我们只能在这部影片里纪念消失的历史了。这也是本片对于我们家乡——这座寂寂无闻的小城来说,极为重要的意义,它记录下城市此时此刻的人文风貌,留下文献般的珍贵价值。

旅居海外的男主角机缘巧合,参与到旧城区的改造,他提出了一个“修旧如旧”的概念,他怀念老城旧时的风貌,他厌恶毫无个性的新式大楼。对于情感,他也同样怀念少时的情窦初开。他一面力争拆除屋前的“九十九间半”宾馆,一面试探着欲与初恋对象鸳梦重温。

可惜,逝去的终归就是逝去了,江水东流,滚滚而下,女神已嫁作他人之妇,而故乡也不再是当年的故乡。

凌工愤慨地冲文新吼道:“我虽不是本地出生,但你的根已被拔走,而我已在这里生了根,你却跟我谈故乡,谈乡愁?”

故乡,会在我们长大飞走以后,渐渐模糊,变得可望而不可即,可即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得。再飞回来的时候,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故乡,只能用来怀念了,如旧愿,如神谕,如初恋。

在回不去的故乡,我们只能诗意地栖居,一如文新,一如丁导。在故乡的上空不停盘旋,少时的片段被无限放大,落在胶片上,组合成了记忆里故乡的散文诗,隽永流长。

莫言曾专情地书写他的东北高密乡,苏童曾绵长地叙说香樟街的故事,毕飞宇曾长久地在他的王家庄里打转。故乡,是对创作者的馈赠,是思想生发的源头。贾樟柯拍摄了故乡三部曲,毕赣拍摄了《路边野餐》,丁文剑拍摄了《建筑师》。

古砖墙的泥土缝里钻出了蓬勃杂乱的野草,随风舞动,生机盎然。远处,半旧不新的蠢钝大楼,无情地倒下,尘土飞扬,泼洒到院落中已无人问津的花草上,黯然神伤。火车突突突地驶过画面,真实存在的只是无数小历史的鸣响和嘈杂的和声。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