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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洇过泰州的四季

2022年01月06日 10阅读 来源:泰州日报

□王夔

春水汤汤,村庄依然安静,麦子秘密生长,一条菜花蛇探了探头,它像还没有准备好登场,把头又缩了回去。三月未央,溱潼古镇笼着似有似无的水汽,亭台水榭和古老的街巷洇在虚无的梦境中,往事长着翅膀,被老人们漏风的嘴唇反复叙说。我喜欢这样的叙说,它让我安静。他们湿漉漉的记忆长满了青苔,叙述的事物大都与水相关,水呼应着他们,在拔着节,在长着丰腴的身子,码头上,水又淹没了一节台阶。

季节也会长大,土地吸满了水,吸得有点撑,肚子圆起来了,像一个即将分娩的孕妇。站在屋后的小男孩,喜欢将眼睛投向300米开外的河流,当然,从这个角度,他不可能看到河流,但他可以看到帆,帆那么白,云朵一样。他喜欢默默地数着,过去了一叶,又过去了一叶。在广袤的苏中平原,有过多少这样数帆的男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毕飞宇写的《地球上的王家庄》,那个故事里,有一个爱数鸭子的男孩,鸭子、河流和世界对应了起来,我喜欢这样的小说,平缓的河流湖泊往往更具神秘气息。溱湖藏在一片芦苇荡里,在春天,你可以循着鸟的歌唱找到它。当然,你还可以循着一根竹篙找到它。清明脚前,是溱湖会船的日子,竹篙大多是邻近乡镇加工的,那里与溱潼镇上相比,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炉火熊熊,匠人们吐着痰,烤着竹节,竹节发出一丝闷响,它在喊疼。匠人们于是拖了拖,开始烤下一个竹节。竹器行外面,停着种种车辆,等竹篙的人总是不耐烦,晃荡着他们的腿子,聊着三月的古怪天气。三月,可真像个顽皮的孩子呢!

初春的水,还是有点凉的,只有野鸭子知道,水变得暖起来,踩在蹼下,像一团棉花。溱湖边的天水雅居,隔三岔五能听到那支《水边的阿狄丽娜》,让湖边的青年男女多了些许遐想。观景台搭了许多时日,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里来了。一阵锣鼓响,一年一度的溱潼会船节开始了。我是看过两趟会船的,最近一次去,太阳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天灰蒙蒙的,远处的天空和水面像被浆糊粘连在一起,那些船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先是花船,少女们轻舞罗袖,丝竹的声音从她们的袖口漫溢而出,婀婀娜娜的,最古老的轻音乐涤荡着灵魂。我是喜欢这些古老的声音的,它是一条脉络,可以触摸到先人的思想。篙子船是后来出动的,船上的男女们穿着光鲜,持着竹篙,动作整齐划一,船快如梭。他们的身影是这暗白世界里的一块块绸缎,随着撑篙,他们发出划船号子声。号子声是浑厚的,我却愿意想象它是尖的,像篙尖那么尖,刺破了灰蒙蒙的天气刺破了整个世界刺破了宇宙,于是柳树生芽冬笋破土春天伊始。再接着划子船出来,划子船相对较少,因而散漫,由一干妇女使着,速度也比篙子船慢了许多。最后出场的一个老头,驾着条小木船,船上立七八只鸬鹚,老头身形瘦小,穿着黑衣黑褂,像一只更大的鸬鹚。风有点大,老人的船行速极慢,别的船只渐渐隐去了,天地间只剩老人和他的鸬鹚,水波万顷,惟黑墨数点,多好的写意中国画。

在中国画中,船往往是用来点缀的,它是闲适的、抒情的,甚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帆一叶、鱼竿一尾、蓑笠一顶,想来是多么的惬意。不过在春天的时间表上,那些金灿灿的油菜花才是最好的内容,你可以顺着苏中平原四通八达的河流,到兴化缸顾去。

蜜蜂传递着花粉的信息,蝴蝶拍打着美丽的翅膀,到缸顾去。春天在那里铺出漫天的金黄。金黄是张艺谋喜欢的色彩,在《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等电影中我们都看过那样的金黄,纯粹、艳丽、文艺味……

缸顾的菜花飘在天上。起先它是飘在水里的,河汊纵横,菜地一块块的,浮在水面上。河水澄澈,倒映着菜花的金黄,天也在水里,云也在水里,太阳和月亮也在水里,你斜靠在船舷上,由着船娘慢慢地摇橹。水面泛着金色的光芒,春天的阳光暖烘烘的,你、菜花、云朵再也无分彼此,你甚至想到了炼钢厂炼钢的场面,就这样你慢慢地融入了金黄,融入了天和地。菜花在天上,你也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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