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萍
清新秀丽、温婉可亲、情味深沉,趣致横溢。
这是阅读了本土作家陆凤萍的散文集《去往甜蜜的村庄》留在我心头的滋味,这样的味道亲切而有趣,质朴而诱人,让我想到了一位前辈大家——汪曾祺。再看,书中确有一篇与其有关的文章——《写给汪曾祺的一封信》。从此文的笔调风格,从字里行间流溢的思想情感,可以读出那种冲淡平和不乏趣致的“汪味”,亦可感受到她对汪老的追慕与尊崇,更可窥见她的文字功底与倾向。
的确,对文学,她是有自己的追求与理想的。诚如她在书的后记《心中有座桃花源》中所言,她是一个有点小情怀、有点小癖好的人。儿时,她就有了自己的兴趣与爱好,上学后迷恋上了文字,向往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梦想是美丽的,也是煎熬的。不能明确地表述方向,苦求不得的桃花源,让她一度心怀迷惘与忧怅。不过,由于孜孜不懈地追寻求索,她成功地消释了这份迷惑。
“乡村与文字组合,是我心中最最完美的桃花源。”
这个融合性的比喻真是美妙而确切。“任何静僻美丽的地方,都不及我自己用文字书写的乡村给予我的那份温暖与亲切。”她为自己在喧闹的小城辟得一方私密的桃源天地而欣然,而窃喜,而自得。这是一个极具个性与魅力的自由天地,虽寥落无声,却舒适怡人;虽清淡柔和,却坚固强大。置身其间,她完全能够自得其乐、自在逍遥,外界的热闹喧嚣皆与她无关。由她《一个人的秋天》,可看出她的孤清与独立、寂寞与丰饶,这是她性情的使然,也是她精神的显现。
文如其人,我与她在一些聚会上偶然见面,她的气质亦是如此,表面上沉静内敛、低调寡言,但从她清亮灵秀的眸子和温柔亲和的笑容,可看出她内心的充实与满足,她对生活的挚爱和人生浓烈的情思。
这样的性情,这样的文字,都源于故乡和亲人予她的给养。
清宁的时光、芳香的田野、香甜的吃物、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民俗风情,还有勤劳慈善的亲人长辈,这些给了她一个阳光安逸、轻快无忧的童年,使得她能够温柔地注视着记忆中的过往,朴素诚实地展现逝水流年的细微与甜美。《悠长的日子》《去往甜蜜的村庄》《父亲的账桌和母亲的梳妆匣》《儿时的夏天》《温暖的冬天》,即便是这些岁月深处平常淡然的日子,在她也有一种别样温馨的情致,一份诗意隽永的趣味。《在那菜花灿烂的地方》更是动情地抒写了她回乡的欣悦与雀跃,满怀真趣与真情,让人由衷地要会心地一读为快。足见,老家已不仅是她地理意义上的故乡,也是她文学意义上的故乡。
不过,不可否认,童稚岁月、村居日常并不纯粹是快活舒心的,故她在书的简介中坦言:希望写出清甜中略带微苦,素简而又厚醇的田园生活。
比如写祖父祖母,她也并不抹去他们的缺点。祖父重男轻女,所以在她刚出生就不高兴了;祖母同样如此,但这并不曾让她对他们心存阴影,她觉得祖父是最喜欢她的;祖母在人前难掩失落,到家却隐藏自己的苦楚,装出欢快。她能觉察体悟,可以看出她对两位老人绵长深切的挚爱与感恩,以及她内心深藏的平和却感人,细腻却坚韧的悲悯与温爱。
其实,无论是哪篇文字,对乡村故土,对家人亲朋,对旧物吃食,她都表现了无比深挚的爱恋。乡村留给她的只有温暖,没有冷寒;只有抚慰,没有伤害;只有感恩,没有怨怼;只有愉悦,没有痛苦。故而,她的文字总是洋溢着温情与暖意,让人感觉到非比寻常的亲切与舒悦。“爱”,这是我给她的文字唯一的解读,也是她身上深藏的淡泊却温情的卓然品质。这样的品质,让我每每仰望,都会带来心灵的慰藉与激荡。
苏童说,乡村是滋养作家最大的仓库。从这点上来看,她是幸运的,她是一个对乡村特别热爱、特别衷情,特别迷恋的有心人。二十多年的相亲还远远不够,虽早已定居小城,偶尔得闲,她常常还会踏上故土。这么多年,每个春节,她都是回老家过的,亲近她熟悉的人事物,于她而言,是最真最纯的快乐。她的《收获在乡村》一辑中记录老家的几篇文章,用笔疏淡绵密,而又鲜活生动,让人切近地体味到乡间生活的浅淡琐碎却充满情趣。
面朝乡野,春暖花开。这是她一篇文章的名字,显然也是她心境的写真。诚如她在《收获在乡村里》感言:“乡村的收获是实在的,远非城里的虚名浮利可比。况且,我们收获的,不仅仅是带回城里家中的自收的瓜果菜蔬,还有着获享亲情、释放乡情的充实与快慰,我想这是在任何名山大川的旅游都无法企及的。”
这种真诚可感的抒情与感慨,足见她对家乡的爱之深,情之切。就连她的笔名也直截了当地袒露了自己对乡村故土的深情——桑葚子,我想肯定不仅仅是酸甜可口的桑葚让她念念不忘,更流露了她对桑梓之地刻骨铭心的怀念与眷恋。相信,无论是她的身心还是灵魂,早已烙上乡村的印记。
散文是情种的艺术,纯、痴,一切不需掩饰,甚至暴露、解剖自己。故而,在《读书,我永远的幸福与快乐》里,她承认农家出身的自己土俗懒散,不精明能干,却又掩饰不住地表达了自己对拥有阅读这一高雅趣好的欣然与快慰。《回味儿时的香甜》里,更是率性憨直地表达了她对儿时吃物难以忘却的情愫。涨饼、手擀面、芋头、山芋、团和年糕、白米粥……每一样粗简的食物,都满溢着她对亲情友爱的看重与珍视,体现了她对本真清素的崇尚与追寻。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她对文字的领悟,“大味至淡”,诚哉斯言。
这样的文字,无不透着她对生活的挚爱,对生命所感到的欣悦,对生存本能的感激与新奇。那些无法回溯的光阴,当下流逝的日子,都被她温暖诗性的文字鲜活地固定下来,故乡的淳朴与贫困,生活的平淡与乐趣,在一支安静而灵动的笔下,跃然纸上,动人心弦。
散文贵在真,这样真实的情感里饱含着诗的精神,无遮无挡、淋漓尽致。我想,只有一个爱生活、懂生活、会生活,对万事万物的感受永葆清新爱意的人才写得出这样的文字。言为心声,她的文字承载了她的感情,也彰显了她的志趣乃至人格和灵魂。从中不难看出,她并不仅仅是把文学当作世俗生活的点缀,装腔作势、附庸风雅,她是讲究文学之道的。所以她的文字表面上耽于魂牵梦萦的乡野,事实上却是有大境界高起点的。在每一篇朴实自然的文字里,都可看出她是相当追求美感和讲究艺术情调的,给人不尽的愉悦、希望、信心与力量。在她恬淡而温情的目光里,即便一把菜花也有它别样的风姿,十六夜这样的凡细的节日也是妙趣横溢的,和爷爷趟螺螺这般的小事也被她描述得情境优美、趣味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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