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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俗

2022年01月18日 10阅读 来源:宿迁日报

王孝玲(市直)

年味儿浓淡与贫富无关,与心境和年龄有关。到了一定年龄,怀旧多于憧憬,每逢年跟前,儿时年俗记忆便由淡而浓,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杀年猪

一到腊月,家家户户便着手张罗年货,猪肉是年货中的主角。那时一年难得见荤腥,过年才舍得买点猪肉犒劳犒劳一家老小。食品站有熟人的,能买到板整厚实的肋条肉,一咬满嘴流油的那种;一般人只能买到松松垮垮的“猪拖泥”或精瘦精瘦的腿子肉,吃着一点也不解馋。

有时,村人会把自家养肥的猪杀了,送点肉给乡邻,收点钱,大人小孩添置衣帽;猪头下水猪大油留着不卖,过个肥年。

杀年猪是一家人的大事,也是一村人的盛事。

天刚蒙蒙亮,村中便传来猪的嚎叫,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半大小子,他们腾地从被窝中爬起,套上棉衣,循着声音奔向杀猪现场。我禁不住好奇的驱使,也跟在男孩子后面疯跑。到了现场,钻入人群,只见一头被吹得鼓鼓的肥猪,四脚朝天地躺在装满热水的长木桶内,屠夫呼哧呼哧地刮猪毛,清水鼻涕吊在鼻尖,似坠非坠。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腾腾的热气和小伙伴们说不出的兴奋。

有一年腊月,父亲打算把养了一年的肥猪杀了。头天晚上,请来了队长和几个亲邻来商量这事。母亲备了几样下酒菜,他们边吃边聊,昏黄的灯光下氤氲着酒菜的香气。

“送到食品站卖了太不划算。”一个说。

“可不是,杀了过个肥年。”另一个说。

“还得求队长帮忙挨家“派”点猪肉。”爸说。

“别操心,一切包在俺身上!”队长说。

……

我蒙头躺在床上,听着他们断断续续地聊。想到割了一年猪草,眼看着一天天养肥的猪,明天就要性命不保,鼻子酸酸的。翻来覆去很长时间,睡意才如漆黑的夜幕渐渐覆盖了全身。

凌晨,一阵凄厉的猪叫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我,纷沓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时断时续,猪的最后时刻到了。我连忙用被子蒙住头,紧紧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一阵紧似一阵,由高到低,直至消失。我的泪禁不住从眼眶滑落。妹妹哭出了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渐渐亮了。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红肿着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猪圈。院子里一片狼藉,分割后的猪肉摊在案板上,还冒着热气。爸和几个人还在忙着收拾猪血和下水,只是不见妈的踪影。我问,妈哪去了。爸说,烧过水就不见人影了。过了好一会,妈才从外面回来,想必是跑到远远的地方躲起来了。猪的惨叫声,她也听不得。

那年猪肉一点也不香,全家人都这么觉得。

送节礼

农村小伙子对姑娘表达情意的方法有多种,年前送节礼是最直接的一种。

有对象的小伙子年前一定要送节礼,这是规矩。因事关亲事成败,送什么很有讲究。有经验的长辈给出参考:带骨肋条肉一方,大鲤鱼两条,红公鸡两只,洋河普曲四瓶或六瓶,号称“老四样”。至于粉条金菜、干鲜果品,多少不拘。怎么送也有讲究。那时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崭新的永久、凤凰不输现在宝马、奔驰。

一到腊月,衣着光鲜的小伙子,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满载情意,骑行在前往未来丈母娘家的乡村路上。节礼一送,亲事就成了一大半,来年开春选个好日子,便可成亲。

当然也有差点搞砸了的。

部队专业的四叔,见过些世面,偏偏不愿循规蹈矩送“老四样”,说那太土气。洋气的他托熟人从食品站买来一条猪后腿,夹在自行车后座上,潇洒地跨上车子,哼着歌翩然而去。俗话说得意容易忘形,乐极容易生悲。因车速太快,猪腿从后座滑落,他浑然不知。等到他发觉时,已经冲出几里地。他连忙调转车头,沿途寻找。好在那时民风淳厚,猪腿被拉板车的一位大爷捡到,一路打听失主,直至遇到四叔,才物归原主。

四叔有惊无险的送节礼之旅,在多年后的一次聚会时被提起,博得满桌亲友哈哈大笑。

接新人

年前送节礼,年后接新人。

正月初二是家家户户接新人的日子。父母接刚出嫁的女儿,小伙子接已相中的对象。接女儿比较随意,只需打发家里小辈儿去姐姐婆家,将其接回即可。姐姐、姐夫一定大包小包地带些礼物来孝敬父母,进门后也立马挽起袖子下厨。

接对象要隆重得多。一大早,小伙子梳洗穿戴整齐,在长辈的反复叮嘱中出了门。一路上还盘算着,见到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怎么说话,人家留饭,席间如何表现等等。如此谨慎,不为别的,只因有前车之鉴。

据说有的小伙子因说错一个词儿或有一个不当的举动,致使婚事告吹。

有一个小伙子信心满满地上门接对象,左邻右舍大姑娘小伙子都凑过来看热闹。油头粉面的他故作轻松站起身,一手敬烟,一手递糖,笑嘻嘻地说:“会抽烟的抽烟,不会抽烟的搞块糖。”看热闹的人群哄然大笑,姑娘们也都羞红了脸跑开了。未来老丈人脸刷地冷了下来,“搞”是农村忌讳的词。一字之失,黄了婚事,都是轻浮惹的祸。还有一个小伙子,在未来老丈人留饭时,喝到兴奋处,忘乎所以,挥起膀子,与未来老丈人划拳,高声称“哥俩好”,婚事就此告吹。种种传说,无法考证。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农村小伙娶上媳妇不容易,若因小失大,岂不可惜!

当然大多数小伙子运气没有这么差,一般都能顺利地接来对象。对象一接到家,家中八个凉菜摆上桌,四个大菜在锅里或蒸或炖,六个热炒待举杯时开始下锅,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可如此丰盛饭菜,接来的对象一般不会放开吃,大多点到为止。

表哥接对象时,十岁左右的我荣幸作陪。未来表嫂人高马大,席间表现却斯文至极。轻声慢语、细嚼慢咽,只吃一小碗面条、半个馒头,就放下碗筷,声称已经饱了,饭量居然没我大。表哥窃喜,找个饭量小的,省口粮。可自从有了孩子,表嫂便原形毕露,边奶孩子边吃饭,一心二用的情况下,还能吃两碗面条、两个馒头,比男人饭量还大。表哥笑着说,早知这么能吃,就不娶你了,把家都吃穷了……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童年时过年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种种年俗记忆也如春潮般如约而至,其间悲喜因时间的沉淀变得深沉而绵长,融化了刻板生活的坚冰,滋润着我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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