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业
1963年春天,我在邻村关顶小学念二年级,当时做梦都希望有一本字典。为什么我对字典如此痴迷?因为读的是复式班,二、四年级同处一室,大同学在作业中遇到不会读、不会写、不理解的字问老师,老师如果拿不准就到字典中找答案。耳闻目睹,我们也学会了查字典。我曾幼稚地认为,只要有一本字典,就能认识所有的生字,心中充满了对字典的渴望!
我不顾家庭生活的困难,向母亲要字典。她说现在青黄不接,饭都吃不上,哪有钱买字典,叫我不要为难她。说实话,我非常理解母亲的苦衷。当时人们刚从三年自然灾害中走出来,缺衣少食,为了填饱肚皮,到田间挖野菜,到小河捞鱼虾,到树上捋树叶。我也曾随着挖野菜的大军走遍了家乡的河滩地头,什么野蒜啦、荠菜啦,只要能吃的都行。你看,这年头还能有钱去买字典吗?但是我经不住字典的诱惑,整天软磨硬泡,父母才同意麦收后卖新粮买字典。
终于等来队里分粮,我和堂哥兴冲冲赶往沭城,在骡马街(今学府路)卖了小麦,拿着钱直奔新华书店。我依稀记得,当年的新华书店在东关小学和屠桥巷之间(今文化新村),几间瓦房坐北朝南,面向东关大街。我和堂哥各买了一本《新华字典》,清新的油墨香味,精美的硬纸封面,让我俩爱不释手。每本字典一块七角五分,可当时生产队一个强劳力一天的工分还不到一角钱,要多少天才够买一本字典啊!感谢父母,我终于有了心爱的字典。
三年后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全国,新华书店里就连工具书都被当作封资修大毒草而下架,因此字典在书店中绝迹十多年,我的第一本字典就成了“珍本”。这时学校停课——我才五年级,还不能和那些中学生一起“闹革命”,只好待在家中无所事事。
因此我就到亲戚和庄邻家借初中、高中和师范的课本,每借到一本,就如获至宝,对照课文注释和字典,一页一页地读,一字一字地记。那时候中学生在农村凤毛麟角,我们村仅有一位高中生,借课本非常困难。我对清代文学家袁枚“书非借不能读也”的体会尤其深刻,因为那段时间读的书全是借的,生怕书的主人突然催还,在压力下,读书时丝毫不敢懈怠,所以读的专心,读的迅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蜀道难》《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就是这时学的。
这期间我又借来长篇小说《林海雪原》,阅读时将字典和笔放在身边,发现一个生字便消灭一个生字,边读边查边记,虽然读得慢,但读得扎实。有的生字反复出现,便成了熟字,因此书中的生字越来越少,以至没有了生字。我用同样的方法阅读了长篇小说《红岩》,阅读了四大名著中的《红楼梦》(书页破损,只读了一半)等。这些阅读,使我开拓了视野,增长了见识。
由于广泛的阅读和字典的帮助,我的识字量大增,语文水平有了提高。后来做教师,同事遇到不会读的字问我,不会写的字找我,不清楚的词与我讨论,我基本上能有问即答,时间长了,他们便趣称我是“活字典”。细细想来,这些语文基本功应归功于我的第一本字典。因此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就向我的学生推荐《新华字典》,要求他们人手一册。事实证明,这个方法为他们的学习带来了许多好处。
如今我的第一本字典早已不知去向,但是它伴随我走过了小学时代那段艰苦的岁月,陪同我度过了枯燥而又充实的文革十年,帮助我补习了中学的部分课文,协助我阅读了好多文学名著,难忘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这第一本字典不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忘却,反而愈来愈清晰!接下来我又购买了第二本字典,第三本字典。现在我已退休多年,但是书桌上仍然摆着我的第N本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活到老学到老”是我们老年人的追求!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