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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社房我的牛

2022年01月11日 10阅读 来源:宿迁日报

□王德法

前些时候,由于忙于疫情防控,几乎每天都待在班上。

昨天是星期天,难得可以休息一下,我与发小电话相约去田野踏青。

跨过村东的老小桥沿着河东的一条小路向北,然后再向东便是原来生产队的老社房,记得通往社房的是一条大路,约有七八米宽。土地下户后,这条路被两边的种植户蚕食得只有1米宽,现在充其量只能称做羊肠小道了。路边的庄稼地里,麦苗儿青青,麦田里还有油菜花盛开,一片金黄。间或见到蜜蜂上下翻舞,忙着采蜜。

小时候,除了学校,生产队的社房便是我们的第二个去处。记得生产队的社房共有两排,后面那排是东西向,一共有10间左右,坐北朝南。房子的中部是粮库,专门保管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姓张,听说当过小乡干部,是位老革命。保管员姓王,是一位老烈属,他的儿子参加解放战争时牺牲了。他的大印上刻有“斗私批修”四个字,印袋里装着鼓鼓的石灰粉。

保管室的西边两间好像是队长和会计的办公室,我们从没有进去过,只是扒着门缝望到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子已经破旧不堪,抽屉都坏掉了,还有几条破板凳,可能是留作党员干部开会坐的吧。墙上挂着一把破算盘,还有一些账本和上级发的文件,北面墙上挂着马恩列斯毛的伟人像。外面的墙壁粉刷得不算漂亮,墙上有毛主席的语录: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和备战备荒为人民等等。保管室的东面是农具室,专门放着叉把扫帚扬场掀,再东边就是大车房。这大车是生产队的重要运输工具,下湖拉小麦全靠它,小伙伴们会跟在牛车后面拼命的喊着:大车倒,拾把草。大车浇浇油,拾把麦穗头。那时候生活艰苦,谁都想捡把草或者是捡个麦穗头回家。

如果说这排房子是主房的话,那么南北向的那排就是偏房,这排房子也应该有七、八间,主要是牛房。南边的几间好像是通起来的,中间是饲养员崔大爷的床铺,两头都栓着牛,牛是卧着的,嘴里反刍着草料,有时候尾巴摔得“啪啪”响,赶着苍蝇和牛虻,有时候牛儿也会站起来直直身体,“哞哞”叫两声。

牛屋的门口是一排红色石头洗出的牛槽,是牛儿们的饭碗,一个槽儿可以喂两头牛。院子里堆得高高的是牛的食物,有青草、麦穰、稻草、豆秸。这豆秸得用石碾碾压得扁扁的。需用闸刀闸碎了才可以喂牛。那个年代,牛是生产队的宝贝,因为牛是耕种劳作的主要工具,很精贵的,所以它吃得要好。饲养员要用黄豆烀熟了,磨成豆沫倒在大大的沙缸里让牛儿去饮,就像现在我们吃过饭后再喝上一杯牛奶一般吧。

其实,牛屋里很不卫生,有时候牛儿会拉屎拉尿在屋里,那味道很不好闻,很浓很浓的骚味,可是社员们从不嫌弃。每逢冬天,大伙儿都会聚集在牛屋里,烤着牛屎火,讲着古经(传说故事)。那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喜欢在豆秸堆下拨拉些豆粒,放在牛槽里用豆秸烧,当我们听到噼哩啪啦响的时候,便忙着将豆粒儿拨拉出来,吹掉灰尘,放到嘴里咀嚼,那香味直冲心脾。

生产队的牛儿大概有10来头,有牯牛、牲牛(母牛的方言)、黄牛。牛儿都有着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饲养员崔大爷起的。有叫大罐头、二傻子、丑丫头、独角兽。其中有一头牯牛叫烂头龙,因为牯牛的头顶部位有一个大窟窿。听父亲讲过,这头牛因为生病了,头部被开着一个天窗。经常流出一些液体,所以被人称作烂头龙。为了这头牛,生产队专门买来猪油,每到夏天的时候抹在这大窟窿上,防止它这里生蛆虫。当年,小伙伴们放牛的时候,都嫌弃它脏,不愿意要它,于是这烂头龙便归我了,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好,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这烂头龙的性格倒也挺温顺的,与我的性格相近,我放牛的时候,就喜欢牵着它,看着它悠然的吃草。而那些小伙伴们喜欢骑在牛背上,像骑兵一样的威武,他们笑话我胆小。

一天,我牵着牛儿在小沟坡面上吃草,我顺着坡面爬到烂头龙的背上去了,高兴得象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曲。还有一次我牵着牛儿去吃草,可能是牛儿渴了想去河里喝水,便下到小河里,而我坐在河坡上捉拿草婆婆(一种昆虫),一不小心滑到河里。烂头龙用牛角顶着我的屁股,我才不至于被淹,好不容易爬到岸上。烂头龙应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就是这头老牯牛陪伴我走过了整个童年。

记得读四年级的时候,我的这头牯牛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前庄那个高高个子,大大鼻子,人称李大先生的兽医来到生产队给牛儿看病。据说这李大先生非常有名气,十里八庄的牛儿生病都由他来治疗,牛儿的生与死就掌握着在他手中。

那天,李大先生背着药箱来社房治疗牯牛,生产队长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烟,嘴里不停的说请多费心、多费心。李大先生也是非常认真的检查一番,然后对队长摇头说,这牛儿太老太老,就像人到末年一个理儿。

我用小手抚摸牯牛的角,然后轻轻的梳理它的毛发,心里在默默的念叨:老牛啊老牛,你救过我的命,我却不能救你的命了。牛儿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我突然发现我的大牯牛眼里流下泪来,于是我也抱着牛角哭了起来,后来是崔大爷喊来了我的父亲才把我硬拉回家。

再后来,生产队把烂头龙上报到公社,作为淘汰牛宰杀。杀牛的那天,小伙伴们都跑去看热闹,我却没有勇气去和我相依相伴的烂头龙告别,只是躲在被窝里痛哭。

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清晰的记得我的那头大牯牛,多少次梦着它,看见它正在悠然的吃着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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