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春妍坐在落地窗前，眼睛望着窗外。

天空阴沉沉的，雨从早上一直下着，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好像在和谁赌气，不管不顾地倾倒着。雨丝淋到玻璃窗上，顺着玻璃往下淌，形成一道道雨沟，很多条雨沟汇合到一起，连成一片。春妍的目光追逐着雨丝，心情就像窗外的雨，没完没了，没有着落，晦暗潮湿。

窗前的矮桌上放着一盆长寿花，已经结了很多小花苞，长寿花不言一声，默默地陪着春妍一起看雨，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花，春妍的心情很急切，她很想知道长寿花开花的样子，是什么颜色，形状怎样，长寿花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静默地守候在窗前，看太阳升起，落下，看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女儿小豆芽在客厅的地板上玩耍，在玩拼积木，积木一会儿被堆起，一会儿被推散，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春妍知道，女儿是拼不出图纸上的图案的，也拼不出现实中的任何物件，她什么都拼不出来，如果她能拼出某个物件，春妍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了。小豆芽是个智障儿童，是个大脑有残疾的孩子，认知能力比同龄的孩子要低的多。

尽管雨瓢泼般地下个不停，春妍还是决定带女儿去治疗，她拿了一个薄毯子，包裹着女儿瘦弱的小身子，拿起雨衣就出门了。到了屋外，春妍发现雨比在屋里看到的更大，春妍把女儿罩在雨衣下，三岁多的女儿站在电动车的踏板上瑟瑟发抖，电动车拉着风，风吹着雨丝直往她和女儿的身上挥洒，雨水从袖口，脖颈处往里潲，打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她感到凉津津的。因为是雨天，春妍不敢开快，她小心翼翼地骑着，生怕有个闪失。平时十分钟就到了，今天她用了二十分钟。

到了康复中心后，春妍把电动车停在车棚里，抱着女儿进去了。这个地方她和女儿已经来了无数次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从女儿一岁多起，她就带着女儿往康复中心跑，寒来暑往，风雨无阻。也是因为女儿的病，她成了单亲妈妈，每当看到有夫妻俩带着孩子来的，春妍就觉得心酸的要命，单亲妈妈实在是太苦了。

女儿一岁多的时候，诊断出大脑有生理性缺陷，这是一种很难治愈的病，是医学界的一大难题。当一纸诊断书摆在春妍和丈夫面前时，春妍觉得天都塌了，巨大的悲痛击倒了她，也击倒了她的丈夫，从此，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哀愁笼罩着这个建立不久的小家庭，女儿的存在深深地刺痛着他们的神经。

终于有一天，丈夫咆哮着要把女儿送走，送的远远的，看着丈夫额角暴露的青筋和哀痛的神情，春妍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那是犯法的，她恳求丈夫接受现实，共同面对，但是丈夫像着了魔一样，死活不同意，万般无奈之下，春妍决定一个人承担，她和丈夫离了婚，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生活的艰辛远远超出了春妍的预料，绝望感又不时地袭扰着她的心，她觉得身体很累，精神上更累。身体上的累尚可忍受，精神上的累却无数次地要击垮她，生活的压力常常使她感到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自己是女儿的唯一依靠，所以，她坚强地挺着，一直挺到了现在。

自从带女儿来康复中心后，她的心才慰藉了许多，这里有一百多个残疾人，其中有十几个患同样病症的人，有儿童，有少年，青年人，还有一个老年人，小豆芽是年龄最小的一个。这些病患的家人们相互安慰、相互鼓励，形成了特殊群体，她们一齐和病魔作斗争，哪怕有一丝希望，甚至没有希望，她们也坚持不懈，绝不放弃，她们早已把照顾病患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病患的点滴进步都能使她们说上半天，仿佛那是全世界最令人快乐的事！

有多久没轻松地逛街了？有多久没去电影院看大片了？有多久没出去游玩了？有多久没享受到小家庭的温馨和快乐了？每当想到这，春妍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是，春妍知道，即使把肠子哭断，生活仍得继续，女儿的病仍得治。

让春妍感到欣慰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的病似乎有了好转，看着女儿那无邪的眼睛，天真的笑容，春妍的心一次次变软，一次次被融化，又一次次萌发新的希望，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医疗水平发达了，女儿的病就有救了，就像那长寿花，总是要开花的，即使开的慢一些，晚一些，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即使花儿不艳，也没有香气，但是，那一抹别样的颜色也依旧能照亮春妍的生命，静静地陪伴着她，守护着她。

（作者单位:泗阳县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