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挺

班上来了一位漂亮的女同学。如果你是一位男生，一位情窦初开、身心健康的高中男生，你也许会一阵窃喜。只是我们那年代太羞涩、太腼腆，我们故作矜持，却又心照不宣。

如今不同啦，互联网高度发达啦！贴吧里早已一阵阵喧哗与骚动。

“听说你班来了一位漂亮美眉。”

“上午我听班主任说要来一位新生，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男生，想不到是位漂亮妹子。”

“她爸爸真有个性，怎么给女儿取了个男生名字。”

“明天我要上楼去看看。”

“我们一道去，组团观光。”

“美女观光团。”

“这下我要发财啰，我在门口卖门票。”

青春的“声音码”无须破译，那就请你展开想象的翅膀，去想象他们的“表情符”吧。

“她身材绝对一流，魔鬼身材。”

“莫非又是一个背影杀手。”

“莫非又是青春期放大了的幻觉。”

我是一位悲观主义者，对中国教育。我们的学生只有“读、读、读”“写、写、写”“考、考、考”。他们晨读、晚读，他们课堂练、课后练、天天练、周周练，他们段考、月考、期中大考、期末大考。到了高三，一模、二模、三模、五校联考、八校联考、十校联考等。他们哪有时间看看校园美景，看看周边多彩的世界。我从不担心他们变好、变得更好，我担心他们不会玩、不会“坏”。

这一回，我痛快地被学生教育了一回。

我教了几十年书，也担任过多年班主任，也学习了一些教育学著作，自认为对学生比较了解。在我眼中，女生乖巧，男生顽皮，他们都是孩子，他们都单纯可爱。虽然他们有时在作文中倾诉成长的烦恼，譬如学业压力，父母代沟，譬如对老师的不满，譬如暗恋的煎熬——但我还是犯了经验主义、本本主义的错误。

每到期中、期末考试，学校照例进行问卷调查。我所教的某班级，群情汹涌，民意沸腾。

“强烈要求学校调几位女教师到我们班来，别的班都有女老师，为什么我们班没有？”

“学校对我们班不公，我们班都是男老师，而且年龄都很大。”

“没有女教师，对我们身心发育不利，对我们成长不利。”

我们几位授课教师面面相觑，老革命遇到新问题。

我试图走进学生的内心世界，利用早读、晚自习找学生谈心。我太幼稚啦！这里的教室正门上都贴有“入校即静，入门即学”提示语，这里的教室墙壁上都贴有“宁可掉皮掉肉，不可掉分掉队”等标语，这里的楼房入口处醒目张贴着月考前一百名“光荣榜”，前三十名“龙虎榜”，这里的学习氛围正浓，严肃紧张。真正的学生不在这里，在贴吧里，在挣脱束缚、浑身解放、心灵放飞的贴吧里。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最受欢迎”“最美”“最帅”！

青春在喧哗！在骚动！又一次打开一家校园网站。这回是上海某著名中学，有我一位同学执教。

一学生发帖：“假如校长满足你一个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女“子路”率尔而对：“让全校所有秃头老师头上长毛。”

“三好学生徐志摩”：“请校长把全校漂亮女生都调到我们班上来。”

我成了乐观主义者。我之所见，都是“坏”学生，都是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