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春红（市直）

结识毛毛老师，因为古琴。

自从去年二月在“听蝉居”听了李弦龠老师的一堂体验课，就再也放不下古琴。在家人的鼓励下，五音不全的我克服自卑胆怯，拜师学琴。

学琴，就要有自己的琴。于是，在烟花三月，跟着美丽的李老师一起下扬州，见到了斫琴师毛毛。

这是一位特别随和的年轻人，我想象中的古琴“斫琴”人，大概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想不到他如此年轻，而他斫制古琴已经十多年，在业内他的技艺已经很高超了。

我一下子被墙上挂着的几十张琴吸引住了，我惊奇地打量着它们，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诗文中常写到的古琴啊。看着这些古琴，心里有一种奢侈的激动，因为有这么多古琴就在眼前啊！而且每张古琴都有自己的特点。于是，毛毛老师热情地向我介绍这些古琴：这是伏羲式，特点是古朴厚重，是我们华夏始祖伏羲氏发明的。我轻轻地抚摸着光洁的琴面，似乎真的有着远古的气息，心里充满着敬重；这是仲尼式，是古琴中最常见的一款样式，其特点是简洁流畅，含蓄大方。我不由想到，孔子困厄不堪之际却依然弦歌不辍，就是这样的琴么；这是伯牙式，伯牙，伯牙为答谢知音摔断琴弦，从此，《高山》《流水》寻觅知音。

这有落霞式、蕉叶式等等，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可谓眼界大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毛毛老师，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只会斫琴，原来他还通晓古琴的历史和文化。

第二次见到毛毛老师，是去年夏天，在李老师举办的“暮夏古琴雅集”上。这次雅集，李老师请来了毛毛老师和九嶷派传承人周洪辉先生。

在这次雅集上，毛毛老师作了自我介绍，从介绍中得知，毛毛老师出身古琴世家，其太外公为刘少椿先生，是广陵派第十代宗师。幼年时候，跟祖母一起生活，耳濡目染，爱上了古琴。师从祖母，然后热衷于做祖母的助教。他似乎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越是祖母说不容易弹好的地方，他越是去钻研克服。直到祖母认可为止。

后来，因为嫌祖母的古琴重，感觉不好弹，决心做一张属于自己的琴。于是，他用心观察家人是如何做琴的，反复揣摩，然后开始为自己做琴。在材料、颜色、手感、音质、音色上，都按照自己的审美感觉，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做成了一张属于自己的琴。

从此，他亦迷上了斫琴，那时，他还不到20岁。

他说，每一张琴都像自己的孩子，每一张琴都有自己的个性，都有自己的灵魂。如果你不喜欢了，没有关系，送回给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爱着它们，永远！

听到这里，我深深地被毛毛老师感动，感动于他对古琴的热爱，感动于他对斫琴技艺的自信！

这次雅集，毛毛老师给我们弹奏了古琴名曲《酒狂》和《良宵引》。琴音绕梁，三日不绝。

第三次见面，是今年暑假李老师在“听蝉居”举办的第二届“弦籥阁暮夏古琴雅集”上。毛毛老师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气定神闲，见到人总是微微一笑。

在这次雅集上，毛毛老师重点给我们普及了一些古琴常识：古琴，至少有三千年多年的历史。又称瑶琴、玉琴、丝桐和七弦琴，是中国传统乐器之一。

琴身长约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琴体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分别象征天地，与古时的天圆地方之说相应和。整体形状依凤的身形而制成，琴全身与凤身相应(也可说与人身相应)，有头、颈、肩、腰、尾、足。

古琴最初只有五根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后来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为文弦；武王伐纣，加弦一根，是为武弦。合称文武七弦琴。有十三个徽，象征着一年有十二月，再加一个闰月。

没有想到一张古琴，竟有这么多我们中国文化元素。毛毛老师说：“2003年，古琴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今天来，是想尽自己所能，让大家能了解一下古琴。古人说：琴者，禁也。禁人邪恶，归于正道，故谓之琴。琴，可以用来修养品格，颐养性情。琴者，人也，琴中可见人品和格局。”

这次，毛毛老师给我们弹奏的琴曲是《渔樵问答》。

毛毛老师忘情地演奏着，那潇洒飘逸的旋律，让我想起柳宗元的《渔翁》：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柳宗元诗中的这位渔翁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我在毛毛老师身上也看到一种自得其乐的洒脱。

最近一次是上个周末，这次是专程请毛毛老师给我古琴调弦的。

毛毛老师的小院子古色古香，尽管外面飘着冷雨，但是室内温暖如春。

毛毛老师特别热情，一边给我们斟茶一边给我们讲述广陵琴派的发展历史。毛毛老师在讲到他太外公刘少椿先生的时候，满怀着景仰。据他说，在古城扬州陷入日寇铁蹄之后，刘少椿先生下乡避难，置家财于不顾，唯抱古琴一张，被亲友们称为“琴痴”。也许，唯其“痴”，才成为一代宗师的吧。

我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学琴感受。毛毛老师说，作为初学者，不要太急，也不要贪多，要循环反复练习，每一个曲子都要熟练到“忘却”。他说他弹奏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不去想琴谱，不去想内容，什么都不想，这个时候就是跟着感觉走。也许，“忘却”让大脑“空白”，这才是弹琴者最后要达到的一个境界吧。

毛毛老师一再强调师法自然，自然就是美！有些古琴曲，对于他，大约已经浸润到他的骨子里了。

毛毛老师随手为我们弹奏了一曲《忆故人》，同行的年轻朋友说：“我不懂古琴，但是听着真入心。”毛毛老师说：“这张琴的弦是桑蚕丝做的。最自然的丝，最原始的木，最天然的漆，一切都是源于自然，所以琴音里带着自然的气息。”也许正因为如此，琴音才会这样直抵我们的内心吧。

所有的相逢都是缘分，能够以琴会友，弹琴品茗，何其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