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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得醉人归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上饶日报

徐和生

霜露凝重,山色苍茫。葛溪河泛着银色的光,晨风轻荡,微波粼粼。峰峦入水,影影绰绰。两岸稻穗飘香,金浪翻滚。枫树林中有细碎的脚步声走来,轻轻点点,像是怕惊醒林中睡鸟。几支烟火在晨曦中一闪一灭,像夜游的萤火虫在田野里飞舞。俄顷,田里传来镰刀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一声干咳,田埂上的小牛犊“哞哞”地叫了两声。光线从天际的云层里跳了出来,东边现出一丝鱼肚白。一条小船从龙潭顺流而下,穿过周村的四孔石桥,停泊在礼堂前的码头上。六叔忙着收网,随后提着一桶鱼,他要赶青板的早市,野生鱼可以卖个好价钱。此时天边红霞飞,朝阳即将升起。几只白鹭掠过河面,落在河心孤岛上的草丛里。水生撑着竹排漂在水面,他在等赶早的游客。村子顿时喧闹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家乡徐村。在“雷打尖”的山顶上,有几棵野柿子树,秋天一到,柿子像红灯笼似的挂满枝头,在风中一颤一颤。它让我想起了我父亲年轻时挑担子的背影,从水田里挑一担湿淋淋的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晒谷场,那身子也是被压得这么弯。山顶上的野柿子没人采摘,那是鸟的美食。山半腰一道道岗上,也密密麻麻地长着柿子树,当地人对这种小柿子从来不感兴趣,自然也就无人去采摘。倒是那些城里人,开着车子,浩浩荡荡到乡下来采风,看风景,摘些柿子回去。

秋天,汗水变成了欢笑,付出变成了盈实。在家乡,为庆祝丰收,人们邀亲聚友“吃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大家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

农忙过后,粮食入仓,家家户户都要用新收的粮食做很多好吃的食品,宴请亲朋好友。此时,农事基本完成,人们把一年来辛苦劳作的收获,用来制作各种美食,怀着敬畏崇拜的心祭祀谷神,祈祷丰收仪式,祈福来年丰收,感谢亲友们平时的相助。有些富裕的村子,还请来戏班子演戏,办流水席,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徐村的滕家以前就有个赣剧团,农忙一结束,就被各个村子请去演戏。这些本地演员,时不时地在戏中插上几句地方俚语,说一段荤话,常引得台下观众会心地欢笑。孩子最开心了,不仅有很多平时吃不着的美食,还有些商贩带着难得一见的玩具在村里兜售,调皮的孩子在父母亲那里一番哭闹,一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大人们则忙着张罗美食,招待客人。祠堂里拼摆着长长的桌子,村里的男丁们端坐长桌两旁,喝着家里带来的陈酿。谷酒度数髙,烧喉,性烈,味香,爱酒的男人最喜欢,喝着过瘾。那米酒性醇,微甜,爽口,但后劲足,男人们猜拳喝酒,几碗下去,不胜酒力的当场就趴桌子底下去了。女人们使出看家本领弄些好吃的,不仅要味道好,还要花色好看,让那些挑剔的男人看到就想下筷子。味道烧得好的,一端上桌,盘子就见了底。那味道不怎么样的,男人们浅尝辄止,满满一盘放在桌子中间,满屋子的人看了都觉得碍眼,女人不好意思,她家男人也觉得脸上无光。这些借着酒劲的男人,当着所有女人们的面就点评自己喜欢的佳肴,顺带说些荤话揩点油,那些被表扬的女人自然脸上乐开了花,心里美得像吃了蜂蜜一样。有些女人被撩拨的性起,端起大碗就去敬男人们的酒,在大家的起哄下,一大碗白酒被一口干下,被敬的男人往往心里叫苦不迭,可嘴里又不甘示弱,便端起大碗来,早有好事者拿个碗在他下巴底下接着滴落出来的洒酒,果然接了小半碗。那敬酒的女人不依不饶,问大家要不要罚酒?大家起哄罚三碗,男人只好赔罪认输。女人赢了酒,脸上笑开了花,又喝下一大碗,朝男人丢过去一个嘲笑的眼神。因为有了女人们的加入,男人们喝得更欢了,一碗碗下去,个个东倒西歪。唐代诗人王驾曾经写过上饶一带农村吃新庆丰收的盛景:“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这“吃新”的盛景老家以前年年都要举行。

时过境迁,如今农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了,留守在家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传统“吃新”的丰收节也就无人举办,一些风味小吃很少有人会做,随着老人们的逝去,这些带着儿时记忆的小吃,因为没了传承人,也就成了永远的记忆。

“丰收节”让这极具民间特色的“吃新”重焕生机。当地政府为此专门举行了盛大庆祝活动,乡亲们听说后,放下手中的农活,从四面八方赶到徐村,品尝各个村子的风味小吃。那些积极性被调动起来的女人们,挖空心思为游客们献上一道道佳肴。米粿、麻糍粿、大米粿、油炸粿、灰碱粿、小菜干、芋头糖等美食,琳琅满目,让人垂涎欲滴,一岀锅就被排着长队的游客一抢而空。品尝的人吃得有滋有味笑意盈盈,制作的人看到大家吃得开心,早就心花怒放了,累并快乐着。劳动成果被人认可,被人赞许,这就是最好的褒奖。

酒酣心爽之际,一曲动人的歌儿在村中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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