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邹萍艳

戚虹鸿

文/图

又是一年腊月至，各地的年味都陆续弥漫开来。

新年伊始，我们来到鄱阳谢家滩福山村驻村扶贫，于是在寒冬和温暖的年味有了美丽的邂逅。人生真是很奇妙的旅行，要知道，出发前，我们还商量着要怎样去寻觅并带读者体验那些在城里够不着的年味，不曾想得来没费啥功夫，因为我们租住的那户人家就是做美食的行家里手。

房东程有喜、胡美菊夫妇，60多岁，勤劳俭朴，善良温暖，带着一双可爱的孙子孙女。如今还忙活着几亩田地的老两口，在腊月到来的时候，像往年一样，要亲手做年糕。做的头一天，胡美菊阿姨便叮嘱我们，“明天做年糕，要回家吃。”轻柔的话语，听在耳里，落在心上，打起欢快的鼓点。

1月9日，农历腊月初四，正是做年糕的日子，胡美菊阿姨一早又嘱咐道，“今天做年糕，中午早点回来吃啊！”我们愉快地点头。头一次有这样零距离接触做年糕这门手艺的机会，岂能与它擦肩而过。

灶台上蒸汽冒出来的时候，旁观的喜上眉梢，做的人手脚不停。原来，做年糕，可是个工序繁琐的活。

做之前，要先将米浸泡，再沥水。老两口准备了130来斤糯米，都是自家种的。糯米浸泡6至7个小时后，一颗颗变得莹润而饱满，捞出来沥一晚上，再送去机米处将米打磨成粉。磨好的米粉白净如雪，不掺杂一点杂质，摸起来细腻松软中带着微微的湿润。一袋袋的米粉扛回家后，就可以开工了。

开工之前，还有一道重要的礼仪是不能少的，要向先人敬香并把香插在灶台上，这也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习俗。这里可见对生活、对食物的一种态度，有感恩，有敬畏。

然后生火、烧水。老两口分工合作，胡美菊添柴火，程有喜负责做。待到水开后，把大饭甑放入锅内。饭甑底部要铺上一圈薄薄的丝瓜瓤。老丝瓜的内瓤，切成一圈圈，用针缝起来，连成一个圆圈，铺在甑底。一来让水蒸气变得更为细密，二来浸透了丝瓜瓤的蒸汽带有一丝清香。当蒸汽上来均匀地细密地进入饭甑时，就可以把糯米粉放进去了。

这粉放得可有讲究。程有喜熟练地将糯米捏成一团团地放入蒸笼里，一个个糯米团仿佛乖巧白胖的雪人一般依偎在一起。一圈铺满后，再用筷子轻轻拨弄，将糯米团划散。“这样，蒸汽才能更好地冒上来。”待蒸汽透过这一团团糯米渗透出来时，再一层层细细地轻轻地撒上糯米粉，要撒得均匀，才不会厚此薄彼，出锅才好看。一层层细密的糯米粉如清扬的初雪撒下，一层又一层。糯米粉怎么撒、撒多少，得依具体情况而定。多年的制作经验，让程有喜清楚地知道怎么撒能保证年糕最好的口感。捏一盆，撒三盆，这就是一锅年糕的分量了。

程有喜年轻时当过兵，军人的严谨与细致如今依然可见。他话不多，注意力全在年糕上，“做年糕时，就一心想着怎么把年糕做好，别的什么都不想。”

撒完糯米粉需要盖上锅盖，耐心地等待一会。蒸笼上一粒粒水珠渗出，糯米粉在完成向年糕的蜕变。大约30多分钟，年糕就蒸好了。打开锅盖，浓郁的米香扑鼻而来，透过迷眼的蒸汽，一块圆形的莹白如玉的年糕展现在眼前，可以出锅了。

热气腾腾，但并不是就可以马上吃。程有喜将饭甑端起，把蒸好的年糕倒在一旁的大木盆里，还要用木制的杷柱再给白嫩嫩的年糕紧紧身。压实后，再把年糕倒在洗净备好的新鲜棕榈上，还要再用杷柱细细地把周围捶实，这样，一块软糯又有劲道的年糕才能闪亮登场。

热乎乎的年糕和棕榈叶相逢的那一瞬间，真是“胜却人间无数”。一阵浓郁的香气立刻在屋里升腾，沁人心脾。舌头忍不住地蠕动，可是照规矩第一块暂时还不能动，要等到所有的都出锅了，才能享用，只好默默地咽下口水。

当第二锅起锅时，我们比老两口还兴奋，终于能吃上这渗着自然香气的热气腾腾的年糕了。

把切好的小块年糕，蘸上白糖，放入口中，热乎乎甜糯糯。丝丝甘甜，在口中弥漫。在寒冷的冬日，温暖又甜蜜的滋味就这样由口及心。

这一天，老两口一共做了七块又大又圆的年糕。做好的年糕要放一夜摊凉。等到第二天变凉变硬了就切成一条一条的，放入大水缸里用水浸泡着，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蒸、炒、煮、煎都是极好的。“七大块年糕，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间分一分，年年做年年分，他们都爱吃。最后就只留两块自家吃。别看少，这两块我们也能吃到清明呢。年味呀，就是要大家一起吃才有味道，就是得吃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胡美菊说道。

这些年，不管日子是苦是甜，春节的这一份年味在程有喜和胡美菊家总是不能少的。“以前，我们家的生活很艰难，还有两个孩子要拉扯。但不论多难，过年我们都要用心地准备，都要吃得热热闹闹的。”向土地要生活，做杂事再赚一些，辛勤劳作，自力更生，如今，胡美菊一家的日子苦尽甘来，孩子们大学毕业之后都有了幸福的生活，但是老两口劳作的习惯并没有改变。说起今年地里的好收成，胡美菊笑容灿烂，“稻谷得了1千多斤，芝麻、花生、红薯等都不错。”

年糕年糕年年高，就在越来越好的生活中，美好的年味温暖地延续着。这延续的滋味里有家的味道、团圆的味道，也有着对生活的希望。不论日子多难，只要这份对味道的热爱、对生活的希望还在，生活总是会越来越好的。